“你們倆要不先站起來?時間還早,地上還是有點涼的。”
與這活潑的姑娘同行的另一位女孩兒氣質溫和,披肩的長發被打理的很順直,骨架纖細的眼鏡架在精緻的鼻梁上,知性秀美,看上去是個很體貼且溫柔的姑娘。
活潑的姑娘好像才想起來,拉着她的手不太穩地站起來又試圖伸手去拉一把葉絨:“對對對,要不你先起來?這大早上的露水重,還涼,你穿這麼薄,不冷嗎?”
而且她腳都蹲麻了。
葉絨并不在乎濕冷還是燥熱,他低頭看了眼身上,雪白的睡衣一片片地沾着青黑的草汁和黑褐的泥土,一看就是沒法拯救的污漬,基本就是報廢了,不過他倒也沒在乎這個,隻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大概有點兒容易吓到路人,真的很像是某些醫院裡出逃的病号。
吓人是不對的,尤其是對自己的同胞。于是葉絨聽話地爬起來,然後盡量整理一下讓自己看着稍微整潔些,并禮貌地拒絕了姑娘伸出的援手:“沒事,我沒覺得冷,也不用幫忙,你們有事去忙就好,不必擔心我。”
他現在,更想一個人冷靜冷靜。
“啊,那行吧。”
兩位姑娘想起自己要趕車的事情,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算早了,不緊張但也容不得鋪張浪費,更何況,她們雖然善良,卻也不是什麼過度善良的熱心人,不會上趕着粘上去非要助人為樂。
活潑的姑娘打量了葉絨幾眼,看他雖然貌似病弱但也不是很柔弱可欺,就禮貌地道了别:“那我們就先走了,你要是有事的話,一會兒天亮了就人就多了,這附近的人還是比較好說話的,你可以找人幫忙。”
葉絨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那我們就走了,拜拜。”
“拜拜。”
葉絨禮貌地目送兩位姑娘離開,看她們湊近腦袋邊走邊讨論,沒走幾步又回頭看了看他,在葉絨詫異的目光中又回來了一個。
那個更加活潑的姑娘快步來到葉絨面前,遞給他兩張紙币,半新的五元:
“那什麼,你要是住在附近,還是快點兒回去吧,别生病了,我就這麼點兒富餘,你拿着打個車什麼的,要是,要是和家裡鬧脾氣了,我覺得,不管怎麼樣,你還小呢,一個人在外面還是很危險的,就先服個軟,總歸是一家人,不會拿你怎麼樣的,長大就好了。”
說着,這姑娘自顧自把錢放葉絨手裡,轉身急匆匆地就拉着朋友走掉了,生怕晚一步自己會後悔上,又或者被葉絨追上尴尬一樣。葉絨捏着那兩張薄薄的紙,怔了一會兒,禁不住閉上了眼。
多好的女孩兒啊……
那些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屍骨支離的人,是不是也這麼柔軟善良?
卷成一束的兩張紙币被攥進手心裡——他在身上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能夠存放它們的縫隙,就像他翻遍了那些淋漓血肉,卻仍讓那份本該滾沸的熱血在心髒外側的胸腔裡四處遊離。
環顧四周,沒有一樣是葉絨熟悉的事物,他望了望翻湧的河水,本能的想起卡蓮,卻又在下一秒沉默,片刻後,便自顧自地順着河岸慢慢地往前走。
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他對春野武藏他們的感情變得複雜,對卡蓮也應當是沒有偏見的,但他現在隻是不想,也許他隻是想要一個人安靜些,路癡就路癡,總歸是沒有目的地的陌生城市,也就沒什麼路線的對錯可講了。
EYEs基地
在葉絨變成光團跑走之前沒有任何人在意那個房間裡發生了什麼,因為對于這個組織來說,來自異世界的葉絨很重要,卻也無關緊要。
畢竟該做的研究在葉絨到來的那段時間已經做的差不多了,而出了來自異界這點,作為‘普通人’的葉絨根本為他們做不了什麼事情,所以他時常被忽視地擺在那裡,如果沒有什麼特别值得關注的事情,他連個吉祥物都算不上。
當葉絨變成光團時,他下意識的收斂倒是沒點燃床上的被褥什麼,隻是植入他身體裡的小東西就不可避免的瞬間蒸發掉了,雖然說葉絨也不會留下那種東西就是了。
隻不過,說是定位儀的小東西明顯還有着别的功能。它被毀掉的一瞬間,還待在司令室裡操心熬夜到頭秃的日浦晴光第一時間就收到了警報,他那個通訊儀上看似沒什麼用的小挂件兒短促得滴滴了兩聲,結束的很快,但足夠他注意到了。
日浦晴光用了兩三秒的時間去反應那細小的兩聲警報的意義,然後猛地轉頭去叫同樣發愁得睡不着坐在電腦前努力工作的森本绫乃:“绫乃!查看一下葉子的定位狀态,快速!”
手指頭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在鍵盤上跳動,然後森本绫乃忽然愣住:“哈?現在查葉子的定位?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睡着了吧?查這個做什麼?”
森本绫乃的問号冒泡的時間日浦晴光已經到了她的身邊看向電腦,而小姑娘疑問歸疑問,職業素養還是很負責地快速把葉絨的定位信号調了出來,隻是,紅彤彤的窗口上十分紮眼地顯示着:信号失聯,該芯片已損毀的字樣。
森本绫乃:“???怎麼回事?” 葉子又做了什麼?
表情依然淡淡的日浦晴光沒說話,他稍作沉吟,還是決定去看一眼,以防萬一。
轉身撈起桌面上的通訊儀拔腿就走,森本绫乃捂着自己七上八下的小心髒,忙不疊地起身跟上:“等等我,我也去!”
日浦晴光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拒絕。盡管可能很小,但萬一是芯片出了什麼問題,帶上和葉絨關系親近的森本绫乃就比較好應對。
兩個人急匆匆地趕到葉絨的房間門前,卻非常不幸地和抱着春野武藏的風吹圭介錯過了,到了地方,便隻見大開的門内亮堂堂的開着燈卻空無一人。
日浦晴光帶着森本绫乃進去轉了一圈,最後停在破了一個大洞的窗戶邊——那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