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有一座坐落天地交彙處的大山,名為陰緣山。
陰緣山占地面積很大很大,傳說裡面有山神居住,普通人不敢靠近那一帶,害怕得罪山神引來報複,久而久之,這座山在世人心裡越發神秘。
陰緣山腳下有一座陰緣山莊,莊主是曆代守山人,他們一族在這裡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從來沒有離開過,也沒人能知道這個山莊裡到底都有誰,更不知道他們守護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緊趕慢趕一個月,靳天梵總算到達陰緣山莊的門前,看着略顯古樸的山莊大門,他的心思有些繁雜。
一時間,他竟有些不敢進去。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不知道這裡是不是還跟十二年前一樣。
身邊的白馬有些煩躁地踢動蹄子,示意他趕緊推門而入。
做好了心理建設,靳天梵緩緩呼了口氣,擡手将門推開。
山莊裡的陳設跟十二年前一模一樣,他的視線仿佛能夠透過這裡的物甚回到十二年前,兩個相互扶持的人一同在這裡生活出入的身影。
如果沒有發生那麼多事,那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也該一直這麼生活下去,隻可惜……世事無常。
“何人擅闖我陰緣山莊?”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從空間飄落。
靳天梵愣了愣,音色入耳勾起了許多令人懷念的回憶,随即開口道:“雲梧,是我。”
山莊裡安靜了下來。
靳天梵輕車熟路走進後院,一個身着紅衣的女人正在藥架前擺弄着什麼,那便是雲梧,現任陰緣山莊的莊主。
靳天梵站在門口,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仿佛是想将這十二年失去的時間都補償回來。
靳天梵朝她走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雲梧便端起曬藥的簸箕,走向另一邊繼續忙活,顯然并不希望他靠近。
“雲梧……”靳天梵心裡無奈苦笑,沒再強行走到她身邊“好久不見。”
“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還回來做什麼?”雲梧頭也不回“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我……有事相求。”靳天梵低着頭,他知道雲梧不待見他,知道自己不可原諒,可裴暻煜的問題迫在眉睫,他沒有選擇。
“我就知道……”雲梧低聲呢喃一句,扯了扯嘴角,拉出一個不達眼底的笑意“好端端的,你怎麼可能會回來。”
靳天梵見她一直沉默,有些無措,想了又想,他最終還是把裴暻煜的問題說了出來。
雲梧是醫師,幾乎可以說是整個玄界最厲害的醫師,如果說有誰能知道并解決裴暻煜的問題,除了她,靳天梵想不出第二個人。
“那是一種慢性毒。”雲梧沒擡頭“下毒之人不想讓他玄術精進,按照一定的劑量服用,可以讓中毒者一輩子都沒辦法再習玄術。”
那是一種禁藥,好多年沒有聽說過了,沒想到竟然又一次出現,果然亂世什麼都能遇上。
靳天梵拳頭緊了緊:“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我沒有。”
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他們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靳天梵緊緊擰着雙眉:“就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他就是不希望用上那樣危險的法子,所以才不遠千裡趕回來,抛下還處于危險漩渦中的星渡城和裴暻煜,可是真的沒有第二個解決辦法嗎?
雲梧隻是沉默,她知道身後那人不需要她的回答。
不知道過去多久,靳天梵認命般垂下腦袋,說:“你不回頭看我一眼嗎?”
“看了你會留下?”
“抱歉。”靳天梵聲音低了下去。
“趕緊滾吧,我并不想見你。”雲梧冷笑一聲“也并不需要你。”
最後一句話很輕,輕得靳天梵沒能聽清楚。
于是靳天梵又說了聲抱歉,才轉身離開,他不敢在這裡多逗留,怕自己再待久一些就不想走了,還有人在等着他。
腳步聲漸遠,雲梧終于回了身,看着那人遠去的背影,眼角有些泛紅:“幾百年的時光,不過如是。”
他們曾經在山間漫步,在溪邊戲水,在山神面前乞求永結同心,可現在這算什麼?
即便一起生活了幾百年,他也還是不懂她。
猶記得十二年前,他們接到星渡城兵敗的消息時,靳天梵走得決絕,那天的所有事情依舊曆曆在目。
那本來是很平常的一天,再恩愛的夫妻在生活了幾百年之後都會化為平淡。
他們知道彼此在身邊便夠了,每日生活是各忙各的事,然後閑下來時便一起在山間走走……
白鴿帶着噩耗飛來陰緣山,靳天梵看到信之後連夜趕往星渡。
他想去救裴暻煜的爹娘,雲梧離不開陰緣山,隻能就這麼站在山莊門口遙遙地看着他離開。
裴遠鶴和蕭初绫和雲梧也算是舊相識,年輕時候也曾經一塊對酒當歌,把酒言歡,隻是沒想過自那之後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陰緣山離星渡城太遠了,消息傳過來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等靳天梵緊趕慢趕趕到星渡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
裴遠鶴和蕭初绫都死了,沉垣宮來勢洶洶,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竟然沒用一個月的時間便破開了星渡城的城門。
靳天梵和雲梧一直隐居在陰緣山,對外界的事情了解甚少,他們不知道沉垣宮為什麼會突然發難,也不知道沉垣宮?雁過拔毛,獸走留皮的特性,什麼準備都來不及。
靳天梵在城主府裡找到被囚禁起來的裴暻煜,那個在幾個月前還開開心心讓師尊給他買糖人的孩子在一瞬間長大。
本來是所有人捧在掌心,天潢貴胄的少城主,坐在地牢裡灰塵遍地的地闆上,嬌生慣養的雙手傷痕累累,雙眼裡透露着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絕望。
靳天梵自己沒有孩子,裴暻煜是他看着長大的,幾乎把這個孩子當作是自己的兒子,看到他這般模樣,靳天梵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