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樣的秘密，除非這兩個人就是秘密的締造者。

李清瑤背後隐隐發冷。

“你這次回來，很好，死裡逃生，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送你的，你從小喜歡學武，以後在幫中行走也需要防身，這把匕首給你，就算是作為見面禮了。”大夫人命人端來一個木匣子，雙手遞給李清瑤，鄭重其事的，不像是在送禮物，倒像是在托付什麼。

李清瑤接過匣子，滿腦子都是大夫人的那句“見面禮”。

“天色也晚了，我就不留你，你母親今夜就睡在我這兒，我們要燒夜香。”大夫人下了逐客令。

李清瑤捧着匣子和顧旻一起走出院子，太陽已經西沉，收斂的天光抓緊最後的時間絢爛。

回去的路上沒人引路，李清瑤順便和顧旻說了一圈今日的事，等回到自己院子，她叫住顧旻。

“要不要一起看一下匕首。”李清瑤有一種預感，覺得這裡面的東西不是凡品。

顧旻頓住步子，等着李清瑤開匣子。

普通的木匣，不加一點修飾，還不如李清瑤拿回來的妝奁，李清瑤的動作卻小心翼翼，還貼心地對着空的方向開，生怕這匣子裡有什麼暗器。

匣子很順利地被打開，沒有任何意外，裡面放着一把匕首，匕首刀鋒處套上皮套，刀鞘頂部鑲嵌着一顆紅寶石，下面綴着略小的紫色和黃色的寶石。

李清瑤伸手握住，寶石的位置正好貼合握着的手型，非常順手。

她掀開皮套，刀鋒微亮，露出一點寒芒。

顧旻在一旁瞧着，突然道：“刀鋒上有字。”

李清瑤迎着光看見匕首上隐隐約約地刻了兩個字——寶珠。

“寶珠？”李清瑤撫摸着刀鋒，“這是這把匕首的名字？”

顧旻面色沉重：“也可能是人名。”

“人名？”

“大約一百年前，大珰攻陷大兖王都，那是大兖最後一座城池，領軍的也是他們唯一的一個皇族，寶珠公主。”顧旻久長的注視着李清瑤手中的匕首，似是親臨當年的腥風血雨，“大兖全民皆兵，自戰亂後，各皇族分派各地鎮守領軍，無奈大珰實力雄厚，大兖無一城池投降，幾乎血流整片大兖國土，皇帝、太子、諸皇子皆身死，王室公主、郡主接過帥旗重新整軍，多撐了五年，直到最後一城。”

“寶珠公主假意獻城，跪接大珰王軍，待大珰皇帝下馬接降書，起身用匕首殺敵，連次三刀，還是被制住，憤而自殺。”顧旻神色凝重，“她死後，大軍進城，發現城内空無一人，細查，皇城之下布滿密道，看其蜿蜒，起碼幾年才能挖成。”

“寶珠公主的死亡是她早就預設好的，甚至于皇室女子四處領軍也是她預設好的，就是為了給當時已經無力回天的大兖留下一批人。”顧旻接着道：“大珰感念寶珠公主忠勇，以國禮厚葬，并且尊‘寶珠’二字為公主最尊号，大珰建國百年，得此封号的，目前還無一人。”

李清瑤：“你是說，這把匕首是當初寶珠公主自殺用的那隻？”

顧旻從李清瑤手中接過匕首，細細查看，“寶珠公主曾拜仙人山門，據說她的匕首沾染血迹後有了靈性，一直流落民間，再無蹤迹。”

“但這把不是。”顧旻肯定道：“寶珠公主匕首上并無寶珠二字，這應該是後人仿制。”

“現在還有大兖的後人嗎？”李清瑤問道。

“大珰入主皇城後，再無一個大兖人的蹤迹。”顧旻說，“當年戰況慘烈，亂世近二十年，四處流離，大半殉城，哪裡還有什麼大兖血脈。”

大兖王族全部戰死，就連平民也隻剩下寶珠公主保下的那批，距今又有百年，最初那批大兖人應該都死絕了。

“大夫人有沒有可能和前朝有關？”李清瑤沉思，“還是說隻是恰巧有一把名為寶珠的匕首，又恰巧送給了我。”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顧旻直接點出，“大兖就算有後世人，他們最令人咂舌的目的無非是複國，可是已經百年，大兖和大珰早就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他們哪裡來複國的力量，不過是蚍蜉撼大樹，難以為繼。”

“你在内院，能看的時候多看着些。”李清瑤說。

顧旻：“你有沒有想過大夫人為什麼要送你這把匕首，你很有可能就有大兖血統。”

“那又怎麼樣呢？”

“在泛濫成集的大珰人中，你平平無奇，可如果你有大兖血統，那就是奇貨可居。”顧旻看向李清瑤，眼角眉梢明明帶着笑意，卻沒有半點溫度，“你難道不心動嗎？”

“心動什麼？”李清瑤撚起桌上果盤中的一顆花生，輕輕一壓，一縷灰塵似幽魂升起，“成滄海遺珠？成寶珠公主？還是成王？”

“戴上的枷鎖，一輩子都要為這個枷鎖而活，這筆交易一點都不劃算。”李清瑤撚幹淨花生的紅皮，吹了吹，扔進嘴裡一顆，咬得歡快，“花生炒得不錯，來一顆嗎？”

她伸出手，帶着繭子的手心上幹幹淨淨放着一顆花生。

顧旻笑了，先是嘴角揚起，而後連帶着眼角眉梢都活了過來，他接過李清瑤掌心的花生，短暫的接觸似兩種顔色不同的海交彙的分界線，他們彼此掌心溫度不同，一觸即分，不會融合，但是他們可以在同一水平線上自由湧動。

“确實不錯。”顧旻吃着花生，淡淡地挑開話題，似乎剛才的微微劍拔弩張的氣氛，都隻是由這附着前朝血腥味的匕首，帶來的短暫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