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瑤蹲在牆角和泥。

牆角有一棵海棠樹，花還含着苞，擋不住多少陽光，可正好可以防止陽光直射下水泥幹涸。

李清瑤提了一個桶，坐在矮凳上，一和就是一上午。

顧旻的體質比她想象中的好，沒幾天就可以随意走動，他坐在回廊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看書，等到書翻完一本，一個上午也大半過去。

他偏愛遊記，李清瑤給他找的書多半都是這種。

正巧看到林州邊界的一個小城，遊記裡寫那處風光一般，可城南有一家荠菜包子做得極好，鮮甜可口，又碰上春日，顧旻未免有些神往，微微發了怔，想起前兩日六堂主和金鸾匆匆一别後，再沒有消息過來。

李清瑤樂得逍遙，不過問也不打聽，閉門謝客，專心和她的泥，好在幫中上下全部心思都牽扯在這件大事上，沒人管她和方沿川的那檔子事，更沒有臨時的罪名往她身上安。

“成了！”李清瑤驚喜出聲，捧着一個泥胚子，興緻勃勃地遞到顧旻眼前。

眼見着水泥滴就要落在書上，顧旻下意識地避開，正對上李清瑤一張濺了泥點子的臉，不由失笑。

李清瑤以為他是在為自己高興，也笑得傻乎乎。

她獻寶似地給顧旻看完一圈，眼中的欣喜還未淡去，顧旻是沒看出這泥乎乎的一團和碼頭上的有什麼不同，可見着李清瑤高興，他也順着誇了幾句，李清瑤更是高興，聲兒都提了不少。

“我出去一趟。”李清瑤把做好的模具放在陰涼處讓它自然風幹，急急地叫了雲煙端過來洗臉水，淨了臉和手就要出門。

“去哪兒？去碼頭上？”顧旻問道。

“嗯。”李清瑤回道。

“你有沒有李業成的消息？”顧旻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

“沒有。”李清瑤滿不在乎地笑笑，“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也是，如果出了事情幫裡早就鬧開了，哪裡還有這麼太平。”顧旻低下頭，心中卻微微有些慌，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所以我們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李清瑤順手拍拍顧旻的肩膀，“我修我的泥龜，你養你的傷，等到我在幫裡站穩腳跟，就幫你找人。”

李清瑤還記着顧旻和他的交易，準備等自己在幫中有了威望，手下有一批自己的人，就可以私下派人給顧旻找人，他們兩個也能算兩清。

李清瑤沒去碼頭，直接轉到了小八家，她提前叫人去傳了個信，等到了的時候，小小的院子安靜地可怕。

李清瑤知道這個院子是小八和其他人一起住的，四下這麼安靜，定是有人清了場。

敲了敲小八在的房間，裡面沒人應答，李清瑤直接開門進去，看見逼仄的小屋正中坐着戚老大，心中更是開心，臉上卻還要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

“戚老大怎麼在這裡？”李清瑤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實際上她提前派人來通知小八，就是為了吊戚老大這條大魚。

人終于上鈎了，也不枉她布了這麼多天的局。

戚老大隻斜着眼看她，沒有回她。

李清瑤自來熟地抓過在一邊鹌鹑似的小八，摸出一兩銀子放在他的手上。

“還沒到時間呢。”小八瑟縮着偷偷看了戚老大一眼，不敢接。

他拿着一兩銀子，本來是想要存起來，沒忍住先去酒館買了隻燒雞，被眼尖的人瞧見轉眼就告訴了戚老大。

戚老大知道他是個什麼貨色，身子不好是一方面，好吃懶做又是一方面，每天能賺出當天的嚼頭就行，哪怕活輕，從來也不肯多賺，夏日當冬衣，好幾次都是戚老大接濟着才能贖回衣服，沒有凍死在冬天裡。

他這人一乍富就露财，一點都守不住。

戚老大一聽就知道不對勁，當天就抓着人拷問一番，三兩句就問出來和李青瑤的交易，抽了他一頓，收了他剩下的銀子。

“也沒幾天了。”算着日子離十天不過一兩日，“而且我還要再放些時候，算是預訂。”

小八眼饞，但是不敢接，又生怕錯過下次就沒了，一個勁兒地用眼睛瞄。

戚老大見不得他這副眼皮淺的樣子，三兩句就把人打發出去，屋子裡隻剩下他和李清瑤兩個人。

“我今天來了之後，提前打招呼清了人。”戚老大瞧着李清瑤的神情，慢慢道：“如果我殺了你，埋在這個院子裡，沒有人會發現。”

“怎麼會沒人發現呢？”李清瑤絲毫不慌，“我在青岩幫好歹也是能排上名号的人物，我失蹤了，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