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嗎?我也記不得他什麼時候跟着幫主了,反正很久了。”金鸾奇怪這兩天李清瑤怎麼總是在問林管家的事情。
“他跟着父親出去的時候有沒有異常嗎?”自從那天晚上的夢後,李清瑤忍不住去想夢中的場景,盡管這個場景隻有短短的幾秒種時間,卻總是在她的腦海裡萦繞。
這兩日,李清瑤從幫裡的人,努力拼湊了林管家的模樣。
幫中一直敬稱為林管家的男人今年已經四十,但是他長得顯小,若不是再三确定了年齡,李清瑤都不敢想他居然還比戚老大大兩歲。
林管家,名林壑。據說是李業成當上這個青岩幫幫主之後就在他的左右,為人看着嚴肅,在衆位幫衆口中确實好口碑——據說他是公正嚴明,青岩幫内部不管是争奪産業也好,一些鬥嘴鬥架也好,大家都願意讓林管家來評評理。
他是青岩幫活的律法,威望高,為人低調,從不拜高踩低,完全符合青岩幫二把手的位置——事實上,他的權力确實僅僅屈于李業成,幫中人甚至還私下談過,說假如有一天李業成退位,下一任幫主會是誰,二堂主和林管家的支持者能夠持平,甚至在有的時候林管家還能稍勝一籌。
而這麼一個在幫中具有盛大聲望的人,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他會背叛幫中,詢問的人甯願相信二堂主對幫主之位有觊觎之心,也不相信林管家會有。
他就像是一個精密的,隻會這個幫的未來運轉的機器人,他設立的程序全然都是利他的,沒有人會覺得他有私欲——而同樣地,他依舊孑然一身,沒有成家,沒有親人,甚至都沒有可以稱之為密友的存在。
李清瑤越查,越覺得這個人就像是夢中那深不見底的黑水,如果不是親身被推進其中,根本無法判斷這黑水之下是窒息的死亡還是救命的浮木。
這幾日天氣又開始放晴,好似那晚突如其來的暴雨隻是一個意外,日子如流水一般地過去,李業成依舊沒有消息,而幾家女眷相約着要去香積寺的時候終于到了。
據說,為了祈福順利,就連他們上山的時辰都是算過的,青岩幫這裡内宅就去了大夫人,鄒夫人和李清瑤三個,另外帶了些丫鬟,外頭的來了兩個堂主,和一衆家丁,保衛着他們的安全。
來的兩個堂主看着眼生得很,一個行八,一個行十一,都是低調的,不怎麼在幫中行走的。
李清瑤對他們都沒什麼印象,不過臨走的時候金鸾給她吃了個定心丸。
行八的是金鸾的親生哥哥,為人爽快,金鸾已經和他打過招呼,讓他多多照顧李清瑤。
李清瑤順嘴問了一下她十一怎麼樣,金鸾面色有些古怪。
“很奇怪的一個人,不怎麼喜歡說話,也不和幫裡的人相處,聽說是被幫主從亂葬崗裡撿回來的。”
“你見了面就知道了,非常奇怪的一個小孩。”好似提到他就多冷一樣,金鸾打了個寒戰。
李清瑤和鄒夫人坐在一輛馬車上,而大夫人一個人坐在馬車上,其他的人都是騎馬。
直到現在,李清瑤也覺得奇怪,每次算上她的時候,她都被算做是青岩幫的女眷,可是她在幫裡又有排行,過去李業成每次出行也都帶着她。
她像是被安上了兩個屬性,這讓她無論和哪邊的人都難以融入,最後倒是顯得她這個人不怎麼合群。
就像是這次去山上祈福,她又被安做是女眷。
想到這裡,李清瑤小聲嘟囔了一聲,“我到底是算内院的還是漕幫裡的。”
她也是仗着馬車裡隻有她和鄒夫人,才這麼随口小聲抱怨了一句,難得的是,鄒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語出驚人的話。
“他們需要你在什麼位置,你就算是什麼位置的。”
李清瑤怔住,在她的印象中,鄒夫人和大夫人都屬于與世無争的類型,她們像是開在後院的富貴花,隻管靜靜地開着就行。
她第一次從鄒夫人口中聽到這種話。
“你具備了女人的外在和男人的能力,因此會被放在兩個位置上,而這個位置是你不能決定的,而是決定你的人來決定的。”鄒夫人神情淡漠,“當幫主需要你在他左右護佑的時候,你就是青岩幫的銀鶴,而當他需要你作為一個内院的女兒來給他祈福的時候,你就隻是青岩幫鄒夫人的女兒。”
“回來這麼些天了,你有想好自己的身份了嗎?”鄒夫人緊接着問道。
“我的身份?”
“無論是銀鶴還是我的女兒,都是青岩幫賦予你的身份,你自己想要什麼樣的身份呢?”她一句叩問,敲在李清瑤的心門上。
“我不知道。”李清瑤老實道。
其實李清瑤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對于這場穿越的認定不亞于隻是進入了一場全息的遊戲中,她隻要跟着系統完成任務,最後順利矯正曆史線,返回她所在的時代就行。
她從來沒有真正認同這個時代是她生存的時代,自然是不用考慮個人的價值存在和身份認同問題。
“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身份給你選擇,我私心裡覺得,你如果能在那些選擇來臨前,先找到自己的身份,會好些。”
今日鄒夫人罕見地健談,讓李清瑤不由地也存了些細聊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