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正無所謂:“他倆都還活着,這不夠嗎?”
減虞被他的不要臉噎住了。
“那我教你,你最合适的叫法是,人,渣。”
方君正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咧嘴往後仰,還故意捧着肚子:“哈哈哈!我沒聽錯吧——”
倏地,他收住表情,眼角的笑紋像大峽谷一樣皺着,遲遲未恢複。
白蠟燭已經燒得隻剩一半,被他前仰後合的動作扇得狂舞,忽而完全熄滅,忽而亮紅得像剛從窯裡取出來的鐵器。
溫室内,黑白明滅,光影似妖魔扭動。
減虞面無表情:“笑什麼。”
“感到驚喜而已。”
“喜什麼。”
“喜你還知道觸景生情,惱羞成怒。”
惱羞兩個字屬實是胡說八道了。
減虞不客氣地鼓掌:“難得,連用兩個成語,是不是在忘别塔傷了自尊,連夜報了老年大學。”
他并不奇怪方君正清楚自己的過往。
所謂觸景生情指的是什麼,兩人心底都有數,而減虞此時懶得跟他争。
這就跟小男生手賤扯前座女孩馬尾辮一個道理,越生氣越跳腳,他越樂在其中。
方君正摸下巴低笑。
“嘶……怎麼,跟忘别塔比起來,難道不是冰雪大世界更值得你回味嗎。”
減虞漠然道:“搶劫、勒索、猥亵,你想的話,我可以送你去警察局回味。”
方君正無奈搖頭。
一個罪大惡極的雇傭兵頭目,會怕警察嗎。
可減虞正是清楚這點,才會如此淡然,跟“我告老師叫家長”一個層面的“威脅”,主打一個開嘲諷。
這時,溫室外邊又來了一群人,見到有火光閃爍便不滿道:“喂,你們能不能遵守遊戲規則啊,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就你們點蠟燭,是不是玩不起?真是沒素質!”
方君正昂下巴道:“喏,說你沒素質。”
“嗖”!
減虞手中的照片飛出,正中靶心,射滅了燭火。
照片貼着方君正的膝蓋,留下一條血線。
那群人沒想到一說就改了,還不頂嘴,遂拉着銅鎖鍊扯了扯,弄出很大的噪音。
“咦,奇怪,還鎖着,怎麼進去的啊。”
“是不是有鑰匙?”
“可是他們人在裡面啊?”
“難道——是鬼?”
他們自說自話着把自己給吓跑了。
言歸正傳。
減虞将最後一張照片拿在手中無聊地拍打。
“食堂那個所謂的椰汁無敵神教也是同樣的套路。”
方君正道:“那你說說。”
減虞:“聽着很荒唐,被困在同一天,不過是你們的把戲,隻需要派同樣的人每天重複同樣的事,比如祝他紀念日快樂,時間一久,他自然而然會瘋狂到以為真的進入了時間輪回。”
方君正道:“一點沒錯,連項目名字都猜中了,輪回日。”
減虞道:“項目?實驗項目?”
方君正那麼多身份,個個老主顧都有隻手遮天的能力。
那個所謂的老闆,TA把這些人逼瘋的目的是什麼?
純好玩?
“不光輪回日,隐形人、密碼箱、犬人、跳樓機、靜湖、龍女——有名字才好區分,編号麼,當他們面叫叫得了。”
相冊就躺在花架的第二層,那麼厚,那麼沉重。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壓扁,封存進了照片,那麼輕飄飄。
減虞低聲道:“9,曾經屬于萬阙,現在屬于白蘊的數字,你特地将它送給一具屍體,有什麼特别的含義麼。”
方君正道:“如果你想不通,那當然是因為想錯了。”
“哪裡有錯。”
“屍體。”
“難道你想說,它不是屍體,而是——”
減虞敲了敲搖椅上那名早就“涼透了”的NPC天靈蓋,聲音堕入冰窖。
“冷水醫院的編劇,雁蕩社大名鼎鼎的作家,巫山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