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反抗無果,一下被帝岚絕提溜了過來。
逃避果然是沒有用的。
被施了咒變成狐狸也就算了,還得被調戲……
被自家娘子調戲,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但這并不表示他能同意被帝岚絕他們随意調戲!!!
奈何如今,某種程度上,他也算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己做不得自己的主。
夜昙之所以故作大方,也是因為她不想讓這采花賊和綠光大王懷疑她手裡的狐狸正是聞人那個大騷包。
此時,缤紛館裡的其他女子們也圍攏過來。大家紛紛伸手撫摸着帝岚絕懷裡的白狐。
她們越摸,興緻越高。
這手感,簡直愛不釋手好嘛。
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神君的内心是無比崩潰的,他感覺狐狸毛都要被薅秃了!
夜昙也隻是在一邊偷笑,并沒有一點要阻止她們的意思。
偶然間,她瞥見了帝岚絕手裡的狐狸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滴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好了好了”,夜昙趕緊從女裝的帝岚絕手裡抱回白狐。
這會兒她終于想起來自己才是主人了。
“這是我們家的寵物,免費摸的體驗時間現在已經結束了,若還有要摸的,一人交金葉子一片,一次時長——一盞茶。”
“我我我!我還要摸!”
“還有我!”
衆女顯然是摸上瘾了,紛紛掏出金葉子。
她真是無時無刻不忘賺錢!
神君也不知道該欣慰娘子如此持家有道,還是該心疼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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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昙照例宿在她于缤紛館開的雅間——“桃塢”裡。
才小一個時辰,光是把聞人狐狸貢獻出去給人撸毛,她就賺了不少金葉子。
以後再也不怕沒有零花錢了。
夜昙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桃花釀。
她抱着狐狸精,摸着光滑水亮又潔白柔軟的狐狸毛。
嗚嗚嗚,毛茸茸的狐狸真的好好摸……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錢錢錢……”
夜昙一邊喝,一邊摸,開始飄了,還唱起來了。
仿佛暴富就在眼前了。
顯然,她這是喝醉了。
“酒醒隻來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她懷裡的狐狸神君也忍不住接口道。
人間美事嘛,誰能不向往。
花酒……
狐狸神君湊過去,舔了舔夜昙嘴角的酒漬。
某種程度上,牡丹花下死,也算得上是人間一大風流事了。
想到這裡,神君感覺自己臉上又熱起來了。
還好,狐狸應該不會臉紅。
“若将花酒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别人笑我太瘋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夜昙一邊唱,一邊揉着突然湊過來的狐狸腦袋。
大有桃塢裡論今昔的勁頭。
隻是,摸着摸着,她就沒動靜了。
睡着了?
夜昙懷中的狐狸伸出爪子,點了點她的側臉。
正在此時,恰好一陣白煙升起,籠罩了二人。
到底是為什麼法術解除的時候衣服不會一起變回來啊!
該死的白綏!他絕對是故意的吧!
還好不是大庭廣衆,還好昙兒現在醉了。
不然,就現在這幅樣子……他的臉要往哪裡擱啊!
神君偷偷摸摸地披了件自家娘子随地亂扔的外衣,鬼鬼祟祟地返回聞人從前的房間。
還特地走的窗戶。
畢竟夜昙的衣服,其實能遮住的也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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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方才系好腰帶,猛見窗外一道虹霓劃過。
他來不及整饬衣衫,趕緊打開房門,朝來人行禮。
“母神。”
原是霓虹得了空,下界來看他了。
“有琴……”幾日不見,他又換了副樣子。
天後此時正好奇地打量着兒子的新扮相,“近來一切可好?”
“……回母神”,雖然近來也發生了很多事,稱不上有多順利,但少典有琴怎麼會讓她擔心,“都挺好的。”
“本宮倒是不知道,我們有琴還喜歡穿粉色”,即使是笑,霓虹也不忘捂着嘴,好維持她身為天後的儀态。
“……母神,我……這都是不得已的……”神君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哭笑不得。
那日他扮作辣目,母神也是這般拉着他,打量外加打趣了許久。
“我這就去換了!”以後他再也不要穿這個顔色了!
都有心理陰影了。
神君原是想換件淺青色的。
但……聞人的衣櫃裡,低調的衣物麼,那也是沒有幾件的。
且,這青綠的……好像也不能随便穿吧?
他有點猶豫。
“正好……”霓虹纖手一揮,幾件仙衣便出現在了桌上。
“這是?”神君摸了摸衣料,觸手順滑,即使是在天界,也稱上品。
“這是本宮吩咐尚衣仙局趕制的。放心,這些與人間那些流行的款式并無二緻,不會暴露身份”,就是加了護身法咒在裡面,“本宮也吩咐他們趕制昙兒的那份了”,就是女子的款式還得多費些時日了。
“多謝母神。”果然還是母神想得周到。
神君摸了摸桌上堪稱琳琅滿目的衣物。
“這麼多……”
他的選擇困難症又要犯了。
“依本宮看,不如就着這件紫色的吧?”霓虹建議道:“昙兒就經常着紫色,本宮覺得,這樣會更相配些。”
“是嗎?”神君恍然大悟。
他從前倒是從未想過。
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侶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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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不早了,本宮也要回去了。”
她就是特地來送衣服的。
“有琴,你早些休息。”
“母神,我得先去看看昙兒,她又醉了”,換好衣服的神君也有些急着去見自家娘子,“那……孩兒告退?”
“嗯。”霓虹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兩人真是一刻都離不開啊。
“月下?”聞人神君悄悄地推開夜昙的房門,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夢會周公去了。
“狐狸精~”這廂,夜昙聽到動靜,直接生撲過去,攬住聞人神君的脖子,呵氣如蘭,“你終于舍得回來啦~”
她看着……很清醒的樣子。
但少典有琴是知道她酒品的,就方才那樣,鐵定早已酩酊大醉了。
此刻,夜昙還在他懷裡上下其手。
她腦袋裡一片混沌,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摸狐狸,還是在摸人。
芊芊素手自紫色的衣襟上滑落,夜昙整個人也恍若無骨一般,就要倒下去。
神君趕緊接住,複又将她抱回床榻上。
至于他自己麼,也順理成章地側躺下來。
美其名曰,娘子現在喝醉了,到時候娘子有事,他這個做夫君的便可随叫随到。
少典有琴揣着手,一動不動地盯着夜昙。
安靜的夜裡,呼吸相聞。
要不要親一下?反正明天她鐵定不記得。
不可不可。
人界有句俗語,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電。
今日種種……已經夠羞恥了,不能再做出格的事了。
最終,神君隻是用唇蹭了蹭夜昙的小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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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等夜昙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她用手捂着腦袋,“好痛啊!”
剛說完,便有人将一個碗遞至她的唇邊。
“誰讓你喝這麼多。”
“欸?你還沒走啊?這什麼?”
“醒酒的,加了糖,快喝了吧。”
夜昙接過醒酒湯,又望着屋裡的紫衣狐狸精,“你怎麼還學起白綏的打扮了?”
“誰學他了!!!”他早就決定了,之前那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夜昙坐在床上,盯着少典有琴看了半晌。
“怎麼了?”聞人神君疑惑,他這打扮有那麼奇怪嗎?
“沒什麼沒什麼~”夜昙揮了揮手,“别在意呀~”
她是在謀算,等白綏回來,跟他學一下那個讓狐狸精現原形的法術,然後繼續賺錢。
夜昙完全搞錯了聞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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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喝完醒酒湯,又賴床小半個時辰。等她洗漱完畢之後,已經接近傍晚了。
如此正好,精彩的夜生活又在召喚她了~
“姑娘,您看到白綏白公子了嗎?”夥計小綠看見夜昙下樓來,便跑上前來。
白綏正是夜昙給介紹到這裡的。
“他……應該在還桃花債吧”,夜昙想起白綏跟她說的話,“你找他有事啊?”
“今夜的戲,原本應是白公子上台的”,小綠皺起了眉,他的一字眉此刻已經完全黏連在一起了,“可是他到現在都還沒有來啊!”
“那他可能不會來了吧……”那女人好像沒那麼容易解決。
“啊……”小綠的嘴巴張大了,“那怎麼辦?戲馬上就要開場了哎!”
“……那就改節目呗?”夜昙不以為意道。
“不行啊!票都已經賣出去了!”而且白綏的場,賣得比别的場要貴上許多的!
觀衆怎麼會願意接受臨時改節目!
“辣目呢?要不讓他代替?”夜昙環顧四周。
也不知道辣目會不會唱歌。
不對,他說話都結巴。
“不在啊,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要不……”夜昙看見了聞人狐狸精正自二樓走下來。
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就讓他來呗!”
此狐狸精雖不是彼狐狸精,但好歹也師從白綏,應該可以頂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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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演什麼啊?”聞人神君莫名其妙地被抓住。
他也算是被趕鴨子上架了。
“等等啊”,夜昙扯了扯他的發尾,“我看看……”
“今天要演的是《挂帥》”,她看了眼手上的節目單,便将手裡的東西塞給了少典有琴。
“沒時間給你扮上了,救場如救火呀,你先拿着去亮相吧!”
“……”
原是一把劍。
“放心”,夜昙又拍了拍聞人神君的肩,“我覺得你肯定行的。”
“等等……”她方才說的是什麼戲來着?
“月下,《挂帥》是旦角的戲呀,應該是你……”沒等少典有琴說完,夜昙已經将他推上舞台了。
一旁的樂師收到夜昙的指示,已經開始奏樂了。
此時,始作俑者正在舞台下朝他擠眉弄眼。
“……”這算是逼上梁山了。
還好聽過一遍的,他都能夠記得。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淩雲。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
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夠屬于他人。
番王小醜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算了算了,女将軍也是将軍。
趕緊唱罷,趕緊下場。
樂聲一停,聞人神君以扇掩面,就想溜走。
這出戲,他隻聽白綏唱過這麼一段,所以也隻會這麼一段。
“怎麼就唱這麼一段啊?!”
缤紛樓的看客們不樂意了。
雖然臨時換了人,但聞人是獸界有名的人物,且唱得也真不賴。
然而……一段哪夠?
他們繳的費用裡包括了全本的演出費、茶水費的好嘛!
缤紛館多年來一直盈利,就是因為它不是一般酒樓,而是一家有追求的綜合酒樓,集賞花賞月,吃飯品茗、書畫生意,還有唱戲說書等于一體,因此吸引了一大批獸界的年輕男女們。
“再來一個!”座下有人開始叫。
“諸位别急呀~”夜昙試圖救場,“這樣吧,要不我免費給大家說段書?”
“不要!”
“我們要聽聞人公子唱!”
“對!”
“再來一個!”
缤紛樓的觀衆并不買賬。
“等等啊,就來了就來了!”調度這活,本來應該是辣目幹的,但現下,他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麼說起來,辣目有時候的确會神神秘秘的。
其實,神秘是當然的,因為神君他分身乏術嘛。
“不要。”聞人神君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一定可以的!”夜昙繼續與聞人周旋中。
“……”無聲的抗議。
“哎呀,你就答應了吧答應了吧~”夜昙用指尖卷了卷他的發尾,繼續撒嬌,連哄帶騙,“我覺得呀,你比白綏唱得還要好。這就是那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昙兒有心撒嬌,這讓他怎麼受得住。
“你真的覺得我唱得更好?”
“千真萬确!”夜昙趕緊點頭。
“欸……若要我去唱”,聞人神君欲言又止,“除非……”
“除非什麼啊?”不會是要她答應和他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才肯救場吧?
夜昙非常警覺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襟。
她可是正緊人啊!
“月下也得一起來”,神君表示,要丢臉他也不能一個人丢。
“就這個啊?”
“嗯,如何?”
“我當是什麼要求呢”,她是天生自信人,“一起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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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唱什麼?”
“等我看一下嗷”,夜昙翻了翻手上的節目單,“下一出是《風雨亭》。”
“……”白綏定的都是些什麼曲目啊?!
對了,那狐狸精是乾旦……
真是被他連累死了!
《風雨亭》講的是一貧一富兩位女子,于出嫁日遭遇雷雨,同在亭中避雨之事。富家小姐憐貧濟困,見鄰轎的女子無有妝奁,便将自己的嫁妝分了一些出去。
得,這回連女将軍都不是了,是個大家閨秀。
聞人神君朝夜昙招招手。
扮演丫鬟的夜昙裝模作樣将腦袋湊過去。她沒詞,隻需要做點動作。
“蠢材問話太潦草,難免懷疑在心梢。你不該人前逞驕傲,定是詞費又滔滔。”
“……”
夜昙平白被罵了句蠢材,雖然是唱詞,還是背着觀衆朝聞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人情冷暖憑空造,誰能移動它半分毫。我嫌不足她正少, 她為饑寒我為嬌。分我一隻珊瑚寶,安她半世鳳還巢——”還得繼續拖尾音。
“嗷嗷嗷嗷嗷——”
神君一邊唱,一邊環視場下。
帝岚絕他們居然還沒走,甚至還混在人群中笑。
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呦。
另有幾名男子正在執筆作畫。
這是在……畫他?
要不是台下還有這麼多的觀衆,他非要沖下去,将那畫稿通通給撕碎了。
而且……
若是自己沒看錯的話,紫蕪手上拿的,還是傳音螺。
獸界有些迷信的規矩,例如,戲開場了,便輕易不能停下。
據說,戲一開腔,八方來聽。一方為人,三方是鬼,四方是神。
神君選擇閉眼。
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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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神話憑空造, 自把珠玉誇富豪。麟兒哪有神送到,積德才生玉樹苗。小小囊兒何足道, 救她饑渴勝瓊瑤。”
戲唱到此處,神君突然有些感慨。
送完東西,雨過天晴,兩位新婦,也就各奔東西了。
果然,錯嫁這種事情,應是萬中無一的。從前,他根本就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因緣際會之事。
他們何其幸也。
迎親那日的情形,仍曆曆在目。
姐妹二人,嫁衣相同,妝奁相同。
但昙兒,何嘗不是更貧窮的那個?她差點就被嘲風殺了。
若她真的嫁去了沉淵,必也無人相助,隻能艱難求生。
若是魍魉城那次,自己沒有碰上她,或是怕暴露行蹤不去救她,不直接告訴她自己的名姓……若是昙兒不出聲救烏玳,那他們的結果又會如何呢?
他們幾人,究竟是陰差陽錯,還是命中注定?
許是都有吧。
青葵公主曾說,她們姐妹的際遇是天緣。
如今想來,也是善因善果。
昙兒一心要救姐姐,才異想天開來綁架他。
他看見了有人遇難,順手救了她,也為她所救。
戲唱到這裡,神君也不禁有些動情,手便情不自禁地伸出去,撫上身邊那不怎麼老實的“小丫鬟”的側臉。
“小丫鬟”顯然不怎麼樂意,擠眉弄眼了一番,但到底沒發作。
就她閱盡話本的經驗來看,兩個女子出嫁日相逢的故事也不算有多傳奇了……
但勝在詞好,樂好,唱得也好。
轎中的兩位的新娘……
一個是痛哭無聊。
一個是心中如搗。
不知怎麼的,聽着聽着,她也有些心頭泛酸,眼眶也跟着熱了起來。
夜昙趕緊将頭轉向一邊,一通眨眼,将眼眶裡的一點點淚水風幹。
果然妖精就是妖精,慣會勾魂奪魄的。
———————
唱罷了這段,少典有琴與夜昙二人自台上下來。
這回,他是說什麼都不肯再唱了。
還好,也差不多到散場的時間了。
“别走哎~你看”,帝岚絕熱情地迎上來,拉住了少典有琴,給他看手上的幾幅畫作,“你們這缤紛館的畫師真有本事,畫得那是相當不錯嘛!”
“别碰我……”神君想把自己的袖子從帝岚絕的爪子裡抽出來。
好氣哦,但還得保持微笑。
待會,他得想個法子将這些畫都燒了!
夜昙在一旁咬着手指,觑着聞人的神色。
他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
當然這麼多美人的面,應該不會吧。
畢竟,戲文裡的狐狸精都是很講風度的。
“其實……我也覺得畫得很不錯哎!”夜昙蹲下身,腦袋從帝岚絕和聞人的手臂空隙鑽出來。
她眯起眼睛盯着帝岚絕手上的畫卷,又摸着下巴上下打量。
“不如就挂出來賣好了!”當然,賣的收入都應該歸她。
現在老闆娘也不在嘛,正好趁機賺點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