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因為那日她剛被拒絕,聽到眼前這人要為愛妻求購孔雀翎,自然嫉妒。
她們孔雀一族,向來就是又自戀,脾氣又壞的,這點她也承認。
讓神仙眷侶變苦命鴛鴦,就是她的惡趣味沒錯。
玩弄人心于股掌間,其樂無窮,會上瘾。
“那孔雀翎上有毒,不過,這毒隻會在她為你心情激動時才會發作。”
她的孔雀翎,即使離體,也是有生命的,佩戴之人心緒一激動,翎羽有所感知,毒就會慢慢滲入肌理。
“……”所以,昙兒有過幾次頭暈,都是因為這個毒。
少典有琴暗暗握緊了拳頭。
都是他不好。
是他大意了。
因為那些症狀都是瞬間性的,之前他們都不放在心上。
說到底,他就不該送她那來曆不明的東西。
“她現在不省人事了?”逢春明知故問。
那毒其實不猛烈,發作多了才可能會讓人喪失意識。
“看來,你家娘子還是很愛你的。”事到如今,逢春依舊淡定如初,輕描淡寫,“所以啊,别怪我拆散了你們這對小鴛鴦,沒有我,你可确定不了呀!”
“若我不來找你,你就當無事發生?”少典有琴沉聲問道。
“你現在來找我……我也并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呀!”逢春當然能感覺到他的怒氣,但她并不畏懼。
因為她本事不小。
“……”世上竟有如此不可理喻,視人命為草芥之人。
真是枉為神獸,枉受道場香火。
“交出解藥。”少典有琴的語氣冰涼。
他是真的生氣了。
“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了。”逢春收起了笑容。
說話間,大門便被一陣狂風吹開,孔雀現了原身,飛出屋去。
少典有琴急忙追出去。
越園很大,他們便在庭院中交起手來。
天空中,孔雀缭亂,那架勢,說是橫沖直撞也不為過。
周圍盡是尖嘯之聲,引得少典有琴手中的清光劍不停地震動。
此時,他全無法力,清光劍就是一把略帶靈力的劍而已,但憑着乾坤袋中的其他寶物,好歹也勉強維持了一個平手。
“當——”半空之中,蓦的傳來一陣洪鐘之聲。
振聾發聩。
在天空中飛舞的金色孔雀停住了身形。
少典有琴也擡頭向聲音的源頭望去。
“今日權且放過你”,逢春接到了西方傳來的梵音,不再戀戰。
原是孔雀大明王菩薩在召喚自己了。
她轉身就向西飛去,“改日再戰!”
“站住!”神君自然不可能放她走了。
“公子!”
一橙衣侍女叫住了少典有琴。
神君轉頭一看,認出來人。
原是那日孔雀公主身邊的一個侍女。
那侍女走近來,朝着他福了一福。
“若是想成功要到孔雀翎的解藥,公子還需要去求一人。”
“誰?”見來人并無惡意,少典有琴将信将疑地收起了清光劍。
“是我家公主的意中人”,那侍女繼續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初時,玄商神君去問這公主讨要孔雀翎之時,她正被意中人拒絕。
至于孔雀公主那意中人,也是她的恩人。
大約是距今百年之前,逢春入世輪回之時,曾因天劫而天火加身,法力全無,化作原形。誰料,好巧不巧就被獸族的妖精捕了去,還被輾轉賣到了秦樓裡,正是那在整個獸界都大名鼎鼎的——月華樓。
燈火通明的樓裡,她一隻尊貴的孔雀,被當作普通的寵物關在籠子裡,供往來的男女們欣賞。
這讓她情何以堪。
這恥辱她可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就這樣,逢春一邊接受着衆多客人的投喂,一邊在心裡暗暗發誓,等她恢複了,一定要一雪前恥!
隻是,在月華樓當寵物的日子,對逢春而言,既無聊又難熬。
直到有一天,月華樓的一位伶人花錢買下了她。
逢春本以為,他買下她,不過就是帶回家繼續當寵物養,于是便暗暗發誓要趕緊趁機修行,好恢複人身,然後将人暴揍一頓出氣。
誰料,那人帶自己出了月華樓,便去了羽園——他們孔雀一族聚居之地,順手就将她放生了。
逢春還記得當時自己心裡的那種震驚。
那紫衣人的容顔,她也至今都忘不了。
等恢複了仙身以後,她立馬就去找人,一心想着要以身相許,報人大恩。
逢春本來覺得,以自己的玉容仙姿,這種事情那肯定是水到渠成了的吧!
誰能想到,那狐狸居然拒絕,而且還拒絕得很是幹脆。
雖然,他對自己的态度還是很溫柔,還時不時會送她點小禮物,但就是不肯娶她。
還常和一堆女子卿卿我我。
也是啊,他本來就是會去逛月華樓的男人!
逢春隻要一想到這點,就恨得牙癢癢。
“公子來讨要孔雀翎那日,他拒絕了公主,公主很是生氣。”所以,他們這一對送上門的鴛鴦就成了自家公主出氣的對象了。
侍女從容地将一切都娓娓道來,“公子莫急,若公子去求我家公主的心上人,想必事情很快就會有轉機的。”
她也算是看出來了,這黑衣人的來頭絕對不小。
不然,如何能夠生抗她們家公主的法術,還抗這麼久。她家公主雖然全程都占了上風,但也略有些疲态。
說到底,鬧這一場,還不就是因為感情不順嘛!
她們這些姐妹,作為逢春的貼身侍女,也被公主追夫一事弄得很心累。
因為她家公主時常情緒不穩定,連帶着她們這些人也受池魚之殃,日子難過得很。
“多謝姑娘告知前情”,少典有琴朝這位橙衣侍女施了個禮,“隻是,不知她的意中人姓甚名誰?”
“塗山氏狐妖,白綏。”
“……”這不是,巧了嘛!
不過,那狐狸精,倒的确是很像這樣拈花惹草,撩了就跑的類型。
所以說啊,風流無度,那真是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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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前情後,神君離了越園,準備立即動身去找白綏。
隻是……
平時,都是白綏來竹屋找他,這狐狸精的具體住處,他還真不知道。
不行,來不及找帝岚絕那家夥了。昙兒還昏着呢,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沒辦法,少典有琴隻能先跑了一趟白綏的老窩——塗山。
“哦~又一個找白綏的啊,他不在。”回答神君問話的是一隻尚未化形的小白狐,語氣裡盡是了然和熟稔。
可不是嘛,他們這一窩狐狸,就屬他白綏欠下的風流債最多,而且還真的是一點都不自知。
“你可知道他常住哪裡?”少典有琴有點心急。
昙兒的病症可耽誤不得。
“放心,你去獸界有名的酒樓逛一圈就能找到他了。”
狐族一向喜愛美人,塗山的大小狐狸精們圍攏過來,很是熱情地給神君答疑解惑。
“……多謝!”果真是風流。
就算是當年的聞人,怕是也得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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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兄!”少典有琴獸界的幾個有名的酒樓裡轉了一圈,果不其然,輕易就找到了白綏。
“哎,怎麼了?”白綏正和一女子相談甚歡,冷不防就被少典有琴拉到一旁。
“哎,你怎麼了?”怎麼臉上都是傷,衣服也有破的。
看見他這樣子,白綏也意識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沒事,就是打了一架。”
神君一直在四處奔波,沒空換衣服,但也并不在意。
“是月下出事了。孔雀公主逢春用孔雀翎下了毒”,少典有琴朝白綏深深一揖,“望白兄能跟我去找她一趟,勸她拿出孔雀翎的解藥。”
“……這”,白綏面露難色。
當初,自己在月華樓唱戲時,看那籠中的孔雀可憐,便花錢買下又放生了。
後來,逢春就成了他的衆多追求者之一。
美是極美的,就是十分強勢;本事又很大,完全甩不掉。
哪有人報恩是要強行婚配的!
所以,他經常性地躲着她,又不敢真的完全得罪了她。
如今,她幹出那些不着調的事情,他倒是也完全不驚訝。
“白兄”,少典有琴看出白綏有些為難,趕緊道,“若白兄肯幫在下的忙,聞人感激不盡,白兄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商量。”就是要他助其成仙,也可以。
“不必,什麼都不需要”,白綏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黑衣的少典有琴,皺了皺眉,“聞人兄,我雖不知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隐情,但月下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逢春這次,着實也鬧得太過了些。
“事情我一定會辦妥的,若要感謝,等我回來,記得将你們的故事講予我聽。”看來,今夜自己是注定要出賣色相了。
“多謝白兄!”希望他能夠成功勸說這孔雀公主。
若不然,他們之間,隻能是你死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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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白綏一出馬,孔雀公主的态度立刻就變了。
“怎麼這麼慢!”看到白綏的身影出現在越園大門處,少典有琴趕緊迎了上去。
狐狸和孔雀在屋裡風花雪月,等在門外的神君卻很是焦急。要是白綏再不出來,他就差直接沖進去了。
“她非要拉着我叙舊”,白綏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也是費了老大勁才逃出來的。
“走!”拿到了解藥後,少典有琴趕緊拉着白綏從越園直奔石屋。
他二人都有點怕那孔雀公主又追出來了。
石屋。
少典有琴喂夜昙服下孔雀翎的解藥後,站起身來,鄭重地向白綏答謝:“多謝白兄!”這次真的是全靠了他。
“不必言謝”,白綏頗有些受不了聞人神君這種鄭重其事,便打趣道,“聞人兄這是……扮作不同的風格去讨月下歡心?”感覺很是有趣。
他以後也可以試試看。
“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白某先該告辭了。”
“我送你。”
“不用了。”白綏很是幹脆地拒絕了。
他并不擔心自己會被劫色,反而更擔心會被那孔雀公主給徹底纏上,脫不了身。
且傻子都看得出,聞人的心思,全都在月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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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床上的人動了動,終是睜開了眼睛。
“昙兒?”少典有琴趕緊拉起她的手,一邊号脈,一邊詢問,“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師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夜昙坐起身來,還有點迷糊。神君扶着她起身,又在她身後塞了個靠墊。
她不是應該在街上嗎?
那兩個來報仇的呢?
“咦?”夜昙轉頭望了望窗外,“天黑了?”
“……是。”還天黑了,都過了兩日了!
她是睡了兩日,自己是提心吊膽了兩日。
“你沒事啦?”夜昙上下打量了幾眼沒有情。
他完全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我被那兩個人打到了?”夜昙不明所以,還以為自己是受到了攻擊,“後來是你把他們打跑了?”
至于當時她一心想去救沒有情的舉動,也被自動解讀成為——救師父,主要還是為了讓他給自己老爹瞧病的。
“你那是中毒了。”至于雪傾心和谷海潮,神君充分發揮了機智,隻字不提他們兩人的事情。
“啊?”什麼毒居然能讓她都栽了,夜昙掀起衣袖,左看看又看看,“可是我也沒覺得哪裡有問題啊……”
“多虧了白綏,毒已經解了。”小沒神君摸了摸夜昙還在亂轉的腦袋,又遞給她一杯熱茶,開始訴說事情的前因後果,“是我之前送你的那根孔雀翎上有毒……”
“!!!”這毒下的,還真是别出心裁啊!
無語!
夜昙一邊消化着這些信息,一邊捧着茶杯喝了幾口,然後又将杯子遞回給自家師父。
“對不起”,神君心裡很是愧疚,“我沒察覺到。”
“沒事啦”,她這個專門玩毒的,也沒察覺到。
四界之大,果然還是天外有天啊。
看來,他們合歡宮要稱霸四界,路還很長啊。
不過也沒事,她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昙兒”,少典有琴從腰間取下一個袋子,遞給夜昙,“這個給你。”
“這是?”夜昙瞅了一眼,立刻兩眼冒光。
袋子外面分明都是金線,看起來就好值錢的樣子!
“我沒有保護好你,這個,就當是給你賠罪了。”
神君手中拿着的袋子,正是乾坤袋。
夜昙也不推拒什麼,迫不及待地接過,打開來看。
裡面是各種各樣的寶貝。
有紅珊瑚與碧翡翠,樣樣俱全;金珠與夜明珠,粒粒成串;還有赤金鍊,紫英簪,白玉環,雙風錾……一個個寶孕光含。
閃得她簡直要移不開眼睛了。
夜昙拿起來一個八寶钗钏看。
“喜歡嗎?”之前就想好要給她首飾的,隻是一直忙着扮演聞人和辣目。如今那有毒的孔雀翎自然是扔了,卻不好讓她頭上空空蕩蕩的。
“嗯!”夜昙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誰能不喜歡嘛!都是錢啊!
以後都可以作為她偉大事業的資金的!
“那……戴上試試?”說着,少典有琴便接過夜昙手裡的寶钏,替她簪在頭上。
夜昙踏上鞋,“啪嗒啪嗒”跑到鏡子前,摸了摸金钏,又晃了晃腦袋。
好重!
但是好開心!
金的東西嘛……越重,她自然就會越開心!
神君雙手抱臂,站在她身後,按着沒有情的審美審視了一下,覺得金子總是越多越好的。這麼想着,他就又拿了個金絲花簪,“再戴一個?”
“這些……真的都送我啊?”夜昙用手摸着袋子上的蓮花紋路,生怕他反悔了,“送我了就絕不能再拿回去了哦~”
“真的!”他什麼時候反悔過,“嗯……還是再來一個吧。”
“還戴啊?”夜昙嘟起嘴,“你在我腦袋上插花啊?都戴上我還怎麼做接單做任務啊!”
她一邊說,一邊去阻止自家師父擱在她腦袋上的手。
當然了,夜昙也隻是嘴上抱怨,心裡那叫一個美得冒泡。
這可不是尋常的插花,這是金花啊!
“師父”,摸上他手的瞬間,夜昙就被冰了一下,“你手怎麼這麼冷?”
“啊……可能中了點毒吧”,夜昙不說,他倒是完全忘記自己身上還中了點沉淵寒毒。
“沒事,隻要是毒的話,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夜昙拍着胸脯表示這點小事她完全能搞定的。
方才師父給的禮物,可以說是深得昙心。她趕忙許諾會投桃報李,以便之後能有更多的桃。
“那為師我可就指望愛徒你了!”小沒神君剛開完玩笑,又忍不住開始唠叨,“時候也不早了,早點睡呗?”明明夜昙都躺了兩天,他還是覺得她休息得不夠。
“好吧~”
夜昙開心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甩着腳。
腳上踏着的繡鞋都甩掉了一隻。
雖然夜昙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要謹遵師命早點睡,但手上就是不動作。
她在家的時候也是大小姐來着,且這石屋裡也沒有她慣用的洗漱用具。
“怎麼了?”神君往盆裡倒完熱水,轉身看向夜昙,覺得她好像一點要動的意思都沒有。
“不太想動嘛……師父,人家沒力氣……”夜昙開始裝柔弱。
其實她是太興奮了,一點都不想睡嘛!
“行。”
夜昙到底有沒有力氣,他其實看得出來,但也沒說什麼,隻是開始伺候自家娘子洗漱。
先是打水給她擦臉漱口,然後又幫她洗腳。
當師父的忙着伺候徒弟,被伺候的徒弟很開心,口頭表示以後絕對會孝敬他老人家的。
“……我還很年輕好嘛!”小沒神君表示,老人家這個詞可真不是一般的刺耳。
奈何即使有人服侍,夜昙同樣也不安分。
“水都冷了啦!”她邊說邊擡腳。
正在一旁服侍自家娘子的神君,一不小心就被小丫頭的洗腳水濺了個正着。
“啊……”
夜昙有點心虛,趕緊将自己的半截袖子糊上自家師父的俊臉,給他擦起臉來。
還美其名曰這是在孝敬師父。
“我自己來,自己來。”神君趕緊握住她手腕。
雖然小沒的确有點沒臉沒皮吧……
但照她這麼擦下去,臉皮再厚,也都要給她搓下來了。
這孝敬他着實是有點承受不來。
也不知那孔雀公主說的心緒激動,到底是不是心動?
小沒神君一邊往盆裡加熱水,一邊想着逢春說的毒發原理。
亦或者,她隻是純粹的激動?
所以,昙兒那時候激動到一下暈倒,隻是因為看到自己重要的“錢包”出事了?
到底是哪種,他也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