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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雖然嘴上并不答應什麼,但心裡早已經開始盤算說服嘲風的計劃。
果然,自己的婚事還是要靠她自己争取才行啊。
“我怎麼不能嫁他了?”此時的石洞内,夜昙正在和嘲風辯論。
“到時候讓他入贅不就行了”,夜昙張口就來,也不管有沒有和人商量過,“正好也可以壯大我合歡宮,壯大我們魔教。”
“魔教有你爹我就夠了好嘛!”嘲風幾乎是非常自覺地攬過了棒打鴛鴦這個角色。
“你明明沒有人家厲害……”夜昙悄摸吐槽。
“你說什麼!”雖然夜昙說的是事實沒錯,嘲風到底是不想承認的。
他的威嚴呢!
“那他有什麼不好嘛……”夜昙不甘心道。
雖然……他的身份可能是假的,但她覺得,肯定有什麼理由。
考慮到老爹的尊嚴和顔面,夜昙迅速轉移了話題,“等爹你百年了,到時候他就能繼承魔教,我們一起将它發揚光大,然後給你燒紙,讓你地府臉上也能有光,這不正好嗎?”
“……”
嘲風又緊了緊拳頭。
小姨子真的是氣死人不償命啊。
他哪裡就要挂了,之前那是被人暗算了好嘛!
說來也奇怪,以他的修為和對危險的敏感性,居然不知道那時候到底是誰偷襲的自己。
“爹?”趁着嘲風正在思考之時,夜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回答的話,我就當你答應咯?”
“那我現在去跟沒有情說咯!”
說完,她便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哎……等等!”他哪裡就答應了!
不是吧,他還沒建立威嚴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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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啊沒心肝!”夜昙跑到石屋附近的小溪邊,才終于找到了人。
“昙兒,都說了别那麼叫我!”神君轉過頭,他是知道夜昙去找嘲風商量事情的,“嘲風……我是說你爹,他同意了嗎?”
“你要不先準備聘禮呗?”夜昙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那我這就去!”少典有琴拉過夜昙的手,就往石屋那裡走去,聘禮單子他早就準備好了,“你來看看喜不喜歡,還要再加點什麼。”
“嗯~”夜昙别扭地朝石屋方向努了努嘴,“前頭帶路~”
她好容易才将嘴角的笑意壓下去。
石屋内,小沒神君坐下來,開始寫聘書,并把一大疊聘禮單子遞給夜昙看。
但他中途又想到還可以加這個,加那個的,故而又拿起一個空白帖子。
起初,夜昙隻是在他身後看着他在那筆走龍蛇。
“你到底要寫到什麼時候啊?”反正他的财産一早就是她的!
等得時間久了,夜昙有點無聊,便開始玩他頭發。
他的發絲順滑,摸上去手感很好,恍若撫摸遊弋于水中的小魚一般。
她越摸越覺得上瘾。
“昙兒?”
“昙兒?”
“啊?”等夜昙回過神之時,神君已經喚了她兩三次。
“寫完了”,他将聘書兼聘禮冊子遞給夜昙,又補充道,“你看看,不夠的話我再加……”
“我先看一下啊”,夜昙一把奪過那單子。
她的目的可不在财産。
“那個聘禮你再想想能不能加點别的啊~”
“哎……”
“你去哪兒?”
沒等神君說完,夜昙便自顧自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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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又去了竹屋,還在那翻箱倒櫃了好久。
她幾乎是将所有聞人的作品都給翻出來了。
正在一一對比字迹。
之前她雖然有所懷疑,但隻是覺得像,卻沒有什麼确鑿的證據。
現在……
她還能不明白嗎?
竹屋的屏風之上有一畫作,上面題着“我今因病魂颠倒”一句。
她手上那本祝詞裡寫有“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
夜昙瞅瞅屏風,又看看手裡的帖子。
這“今”字分明就一模一樣。
好啊!這沒心肝的混蛋!
夜昙握緊了拳頭。
詐騙大師都沒他厲害!
“昙昙,你幹什麼呢?”
說來也巧,帝岚絕剛好來竹屋收拾東西。
按少典有琴之前的囑咐是要他來将這裡的一切都清空的,隻是自己這幾日一直都很忙,直到今天才有空來。
這倒也不是帝岚絕躲懶。雖然夜昙他們感覺是被困了很久,其實在現實裡并沒有過多少時間。
“你怎麼來了?”夜昙從那一堆紙裡擡起頭來,有些奇怪地看了帝岚絕一眼。
真的很奇怪,他們兩個有那麼熟嗎?
這個蘭兒居然就叫她昙昙什麼的……
“對了,我來問你啊,那個聞人狐狸呢?”
“他……走了。”
帝岚絕是在門邊看見了夜昙,才臨時換的女裝。
走進竹屋,就看見地上全都是紙,他随手撿起一張來看了看。
好像是聞人平時畫的那些畫。
“哦?走了?”夜昙挑眉。
這個蘭兒說聞人已經走了。
她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去哪裡了?”
“這……我也不知道啊。”帝岚絕隻能選擇繼續裝蒜。
“他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别忘了人家是有正經夫君的~”
“……”面對裝嗲的帝岚絕,夜昙惡寒。
看來自己隻能去别的地方找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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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竹屋之後,夜昙下一個目的地就是亂墳崗子。
憑着記憶,她順利找到了當初自己給辣目做的墓。
準确而言,其實不算是墓了,當時不過就是一卷草席裹了而已。
連棺材都沒有,想也知道絕對不可能會有人來盜他的墓!
沒人!
哦不,是沒屍體!
夜昙都不用扒,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因為神君走的時候忙着找她,根本就沒記得還要将這個坑填回去。
“……”
夜昙望着那空空的怔楞了許久。
真的是像自己想的那個樣子。
他沒死,他們真的就是一個人。
此時,她的心裡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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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走回石屋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你到底是誰?”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昙兒,你……你說什麼啊?我……我是沒有情啊……”神君有點結巴。
那日,帝岚絕在竹屋巧遇夜昙之後,不靠譜的少主并沒有想到,還要通知神君一下。
以至于少典有琴現在對夜昙的發難根本就毫無準備。
“你到底為什麼騙我?”居然還在騙她!
夜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典有琴。
她已經盡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了,不然的話,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忍不住要抽他。
“你……”神君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他随便說幾句話就能夠搪塞的了,“你能聽我解釋嗎?”
他覺得,這輩子,夜昙更容易信任一個人。
所以,他愈發不願意去傷她的心。
可若不欺騙,如何能渡劫呢?
聽說還有解釋,夜昙沒來由地悄悄松了一口氣。
要是連能解釋都沒有,那就真的就是玩完了。
“我姐姐的茶,要喝嗎?”她平靜了一下語氣。
神君默默地接過來夜昙遞來的青葵牌養生茶包,開始泡茶。
一邊泡茶,一邊思索到底應該從何說起。
泡好了,他便将茶倒入茶杯中,又吹了半天,方才遞過去。
夜昙接過,一飲而盡。
神君全程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她神色,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她更生氣了。
隻聽得“啪”的一聲響,夜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有話趕緊說!”
她的語氣很兇。
茶杯和桌子接觸的聲音震得神君哆嗦了一下,順帶着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這多少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發怒了說不定茶就潑過來了。
“你……還記得你那個娃娃親嗎?
“什麼……什麼親?”
夜昙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枚雞蛋。
她早忘了還有這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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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因為我之前不答應那門親事,所以你不得不出此下策,來報複我是嗎?”夜昙還特地在“報複”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不是的!”神君急于否認。
他怎麼可能會這麼想。
“我不想放棄……又不知道你喜歡怎樣的男子,所以才……對不起。”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騙我全是因為喜歡我咯?”這理由多少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夜昙的表情更嫌棄了,“你真的好變态啊……”
他們明明才見過沒幾次,還是她小時候。
這麼說他是戀童咯?
這已經不是難以接受的問題了,是有點可怕啊……
她已經開始有點想反悔了。
“昙兒,不是你想的那樣!”見夜昙面露不愉,神君也終于開始覺得有哪裡不對了,他似乎又引起了什麼新的誤解的樣子。
不行,他得趕緊澄清!
“是這樣的……你之前不是問錢兒的事情嘛……”他決定告訴她一部分的真相。
“錢兒又怎麼了?”說起來,這多少也是一件讓人介意的事情啊!
“我知道這多少會讓人難以接受……但錢兒就是你。”
“你什麼意思啊?”
“錢兒,是你的前世。”
“……”夜昙的表情多少是有點奇怪。
突然被人說到前世什麼的,她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才好。
她看少典有琴的眼神感覺和看那些街頭的算命大仙一樣。
“事情是這樣的……”神君見夜昙沒什麼反應,便繼續開始解釋。
前塵很長,解釋前塵的時間倒用不着很長。
唯情長耳。
“所以……你是沒有情的錢兒,聞人的月下,也是辣目的……娘子。”
“你……”聽起來上輩子是她欺人偷心來着。
不對,她這是為了正義!
因為這故事聽起來沒什麼破綻,夜昙多少是有些信了。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分裂成三個人啊?”
“就是意外而已……”關于這點,還有曆劫,他都不能說,說了就露餡了。
“而且……與其說是三個人,不如說是三片殘魂。”不說是神識,因為她還在渡劫,不能讓她發現這事情。
“殘魂?”
她從書上看到過,曾有人因受情感重創“魂魄錯亂”,在意識中分裂出多個完全不相同的自己,那算是一種難以治愈的心疾。
“你是不是生病了?”
“是……”她要這麼理解也沒問題,“我的心分成了碎片,雖然殘魂不完整,但他們都愛上了同樣的人,那就是你。”
“哪裡不完整了?”夜昙突然打斷了少典有琴的話,“不是,什麼完整不完整的,哪來的這種說法呀!”到底是誰搞出來“完整”這種标準的啊?
雖然那些殘魄聽着好像佛家所說的貪嗔癡,但她覺得不是,至少不全是吧。
“你說什麼?”面對夜昙的反駁,神君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以前偷看過姐姐書房裡的書,我記得《涅槃經》上說,一切衆生,皆有佛性。所以我想,一切衆生,大概也皆有魔性。《壇經》又說,悟則衆生為佛,不悟則佛為衆生。”
“所以,我覺得世界上有魔性神,也有神性魔。”
神與魔,大概就在一念之間吧。
“你肯定是在壓抑自己沒錯”,夜昙想了想,繼續說道,“所以你的殘魂才會這麼離譜。”
“但對你的殘魂而言,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就是獨立的人。所以我覺得,沒有什麼完整與不完整的問題。”
“我從來沒聽過,有人是完整的。就連神佛……我不覺得他們都是十全十美的……再說了,到底什麼才能叫‘完整’啊?”
誰能定下标準,又憑什麼非要按他定的标準來評判。
“……”聽到她這麼說,神君多少是有些吃驚的。
他從前隻是覺得,因為割神識,所以自己就是不完整的。
“這種樣樣美好,事事圓滿的夢,我反正是不敢做的”,見少典有琴不說話,夜昙攤了攤手。
所謂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昙兒……”
“怎麼了?”
“人們常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她真的是時有驚人之語啊。
人家是于無聲處聽驚雷,到自己這裡,是句句驚雷中聽無聲。
“怎麼樣”,夜昙一臉驕傲,“你也覺得我說得真是太對了吧?”
“嗯。”今日方知我是我。
“……那我也算是你師父了吧?”愛不愛的先放一邊,他占過的便宜她都要都占回來。
“嗯。”
“不過!”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的關系會有點亂,神君繼續補充道,“不過隻有今天!”
“今天就今天!”夜昙還以為他是放不下面子,有點無語。
不過,知道了前塵,現在的她不再覺得他是個變态了。
沒有情算是雄談博辯,辣目是孤履危行,至于聞人……呃,勉強算他名士風流吧?
至于他當大王的時候,也可以算得上是恂恂君子,特立高标吧。總之,那會兒她甚是心悅。
“那我到底應該叫你什麼啊?”夜昙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辣目,沒有情,還是聞人啊?”
“都可以。”
不能說真名,這四界都知道的。
“不如,還是叫我‘有琴’吧?”
“有情?”
“嗯。”
“那你的身世呢?”她總感覺他好像是有什麼沒說全的樣子,“你到底是哪裡人啊?”
他顯然不是凡人,也完全不可能是沉淵族的人。
那是獸族?總不會是神族吧?
“我的家人,你基本都見過了嘛”,盡管說的全是實話,但神君總覺得有點心虛。
“……什麼意思?”
“你口裡的霓虹姐姐,真的就是我娘。”
“怎麼可能?她明明長得那麼年輕!”夜昙下意識反駁。
好吧……她不是人族。
“但是你們倆……長得也不像啊?”
“是嗎?”神君想了想,終是承認道,“可能是吧。”
“……”
不過回過頭來想想,他們兩個,氣質倒是很相像。
“那你爹呢?”
“在上面。”少典有琴指了指天空。
這是……死了?
還是說……
“你是私生子啊?”夜昙瞬間腦補了一出大戲。
神族和獸族啊……
不過這就挺合理的了。
“呃……你怎麼會這麼想啊?”她腦洞真的是大,沒有情來了都得甘拜下風。
雖然……
就他在自己爹那的這待遇,可能還真的不如私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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