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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按着夜昙的吩咐,為牛頭支架裝飾鈴铛。
這鈴铛還是她強行從那個金絲窗簾上面強拆下來的。
“給。”這樂趣他也不是很懂,不過還是按她的吩咐幫忙裝上了。
夜昙接過牛頭支架,當即拿在手裡東晃晃,西晃晃。
要是自己也像他那樣,會很多法術就好了。
配上這個一定很酷。
“好玩嗎?”神君看着夜昙,臉上的表情多少是有些不能理解的樣子。
“我覺得好玩。”夜昙噘嘴。
對她來說,拆家的樂趣是無限的。
扮演妖王和惡煞的樂趣更是。
少典有琴看着夜昙在那使勁搖鈴铛。
這一世,她被青葵公主照顧得好好的,難免有點小孩子心性。
既然她覺得好玩,就讓她多玩一會兒好了。
“你要不還是給我做成一個旗幟吧?”夜昙晃了半天,覺得法杖還是不夠有意思。
“……你要什麼顔色的?”
“要不就用辣目的衣服吧?”紅黑相間,肯定威風!
反正這類衣服是現成的。
夜昙想一出是一出,馬上跑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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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來啦!啊……”
夜昙抱着衣服往外沖,一個沒留神,被石屋門口的碎石塊絆着了,吧唧一下,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甚至還激起了一些塵土。
“昙兒!”少典有琴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支架。
“啊疼疼疼……腳疼!”夜昙試圖站起來,但隻支棱了那麼一下,就又一屁股坐在了石子上。
……腳崴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神君将人抱起,往屋内走去。
“總是走路不看路……”她這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啊!
“我看看。”
“喏”,夜昙将腳伸過去。神君小心握住了她的腳踝,稍稍掀起了裙擺細看。
都青了。
“我先給你治一下,不許再亂動了,聽到沒有?”
“我……”夜昙感到一陣氣悶,“誰知道你這邊到處都是石子啊!你必須把門前那些石頭子全給本姑娘移走!移走!”她剛才試圖站起來又跌倒的時候,那石子把她屁股都硌疼了!
“好好好,移走!”
用法術治過後,神君起身去拿藥箱裡的繃帶。
夜昙伸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腳踝,又嘗試動了動腳踝,感覺好點了。
“疼……”
她轉了轉眼珠,依舊選擇用一副慘兮兮地表情看向少典有琴,“那我們什麼時候吃飯啊?”
忙活了一下午,她感覺又餓了。
夜昙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一下午唯一幹的活兒就“監工”這一件。
“我覺得,吃了飯,疼就能好點。”
“……想吃什麼啊?”神君自然知道夜昙這都是些歪理,但也實在心疼。
“想吃……嗯……牛肉吧?”畢竟玩了好久牛頭骨架。
“那我去鎮上買。”牛肉這裡沒有現成的。
“那你多久回來呀?”多久能開飯啊?
“你先睡一會,我就回來了。”進城總是要花上一些時間的,禦劍的速度就是不如直接飛來得快,“乖乖待床上,别再亂跑了,知道嗎?”
“睡一會是多久啊……人家餓了!”夜昙選擇性地忽略了少典有琴後半句話。
少典有琴将夜昙的不情不願看在眼裡,卻毫無半分不悅,滿心滿眼,隻覺嬌憨可愛。
“那……先吃點點心墊墊?”
說着,神君便将案幾上的糕點遞過去。
“啊——”夜昙張大嘴,就着他的手,咬了口。
“那……唔……大王~你要早點回來呀~”
夜昙接受完投喂,又用手拉人袖子撒嬌。
“好。”神君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要吃的!”暫時不能走路那可不是隻能吃了嘛!
“瓜子花生蜜餞什麼的都來點~”
“行!”這小吃貨。
“那你快點回來啊~”
顯然,躺在床榻上的夜昙公主非常享受這種“你挑水來你澆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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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
“還望大師除妖!”
“有情……”
被屋外的響動響動吵醒,睡懵了的夜昙才終于從暖和的被窩裡起身。
她伸了個懶腰,又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石屋裡沒人回應。
對了,他給自己弄吃的去了。
夜昙定睛一看。
門口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深更半夜的,好像還不止一個人。
誰啊?
“開門!”藤編的大門被人拍響了。
……是特意沖他們來的。
夜昙轉過頭來,看了看桌上正在燃燒的蠟燭。
大概是沒有情走之前點的。
就算現在熄……也來不及了吧。
“知道你在”,外面的拍門聲越來越響,“快開門!”
大有不開門便要沖進來的架勢。
夜昙掀開被子下了床。
此時,正在鎮上的神君剛買完牛肉,回程途中,他又看到了一個藥店。想到藥箱裡的儲備已經用掉了不少,少典有琴停下了腳步。
順便買點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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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啪”地一下被打開了。
夜昙順手撈起門邊那牛頭支架。
“敲什麼敲!叫魂啊!”
夜昙從來就不是什麼脾氣很好的人,此時更是沒好氣。
她将手裡的牛頭骨架指向來人。
“大半夜的,你們到底什麼事?”
“道長,我看到了,那個女妖怪就是和他們一夥的!”
來者正是月窩村的百姓。
此時,他們中的幾個為首的正在與一個青衣道人哭訴。
“咱們村裡之前一直太太平平的,就是他們這些外人來了以後,才接連發生怪事情!”
“道長,您看,她手裡那個牛骨頭!”又有村民指着夜昙高聲叫起來,“那肯定就是我們丢的牛!”
“哎呀這個殺千刀的女妖怪啊!”仗着有道人撐腰,村民哭嚎起來,“還我牛來!”
“還我們人來!”開口的是一群婦人。
“既然牛已經死了……那人……”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人們交頭接耳。
來者,正是月窩村的百姓,以及他們請來的除妖人。
他們會找上門來,是因為月窩村最近發生了一些怪事。
有農人家的耕牛不見了。
因為牛是耕種的必需品,價錢也不便宜。那些丢了牛的村民就出門去找。
結果……
都沒回來。
開始,隻有幾家的當家男人沒回來,村民們也并不十分在意。
這年頭,村裡的男人因年成不好而逃荒的,并不少見。
但……
事情越來越怪。
最近,村裡有好幾戶人家的小孩失蹤了。
而且,有幾個村民,下地回來晚了,據說還在田間看到了紅衣女鬼。
發生這樣離奇詭異的事件,村民們自然懷疑是石屋附近這些外鄉人幹的。
“一定就是這女人殺了我們的牛!還殺了我們的人!”本就沒什麼見識的村民們非常自然地将一系列怪事聯系在一起,“采陰補陽!”
“哎呀……我可憐的當家的!”當即有村婦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哀嚎。
“什麼失蹤,關我屁事!”
夜昙拿着剛做好的牛頭“法杖”開始唬人。
“少來我家騷擾,快滾!不然可别怪姑奶奶不客氣!”
夜昙一副拿着牛頭架子要跟人幹架的氣勢。
“打就打,咱們不怕!”村民們并沒有被夜昙給唬住。
他們這次可是特地從萬花谷請的仙師,足有數十人。
光人數上就有壓倒性的優勢了。
“請上師除妖。”
村民們齊刷刷地向身旁的一群青衣道士拱手請命。
“來……就來!”
青衣的道人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圍攏,擺出了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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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
雖說放出了大話,但夜昙一個不小心,還是被某個道士的符箓打得飛了出去。
好痛!
夜昙趴在地上,好容易擡起了頭。
她的臉蹭到了粗糙的石塊,火辣辣的。
正是神君之前給鴿子做的一塊石頭墓碑。
說實話,單一個對打的話,她倒也不會很放在心上。
但這麼多人打她一個……
“臭不要臉!你們分明就是以多欺少!”趴在石子上的夜昙憤憤然,“還自诩什麼正道,我看都是些人妖不分,道貌岸然的家夥!”
自己是人,料他們也不會把她怎麼樣。但……也不排除他們就是騙錢的。那樣的話,指鹿為馬也不奇怪。
想了想,夜昙決定先拖着。
她有情肯定快回來了。
“我說啊”,夜昙仰起頭,沖道士們身後的村民喊道,“你們都被他們騙了!他們就是來騙錢的!”
“狡辯!”一弟子以劍相指。
“與妖孽有什麼道理可講!”另一弟子癟嘴不屑,“咱們趕緊在師尊回來前解決了她吧?”
“沒錯,那些人一定是被她吃了”,另一弟子附和道,“還是先除妖!”
“你到底要對我這個弱女子幹什麼啊!”夜昙悄悄伸手去摸懷裡的藥瓶。
她索性趴着不動了。
要是他們敢過來,她就請他們吃毒藥!
“妖孽,休要裝乖!”道士們聽不下去了。
“虧你們還是修道的,欺負弱質女流算什麼本事啊!”夜昙罵罵咧咧。
形勢比人強,這回她馬上就承認自己是弱質女流了。
“住手。”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個沉穩的男聲。
一衆弟子們應聲收劍,自動讓開一條路來。
“師父。”他們恭敬行禮。
“……”玄衣道人走到夜昙身前,開始打量她。
“你誰啊?”夜昙挑眉。
她也在打量來人。
看起來很年輕,但輩分很大的樣子。
“貧道岩客子,乃萬花谷谷主。”
“那你還不趕快管管你這幫瞎了眼的徒弟!”夜昙沒好氣道。
“……”
岩客子并沒有直接下誅殺夜昙的命令,也沒有接話。
隻是居高臨下看着她。
他是在辨析這個女人的炁。
她的确是人。
“你沒事吧?”确認了這點後,岩客子伸手想要拉夜昙起來。
隻是,還沒等岩客子碰到夜昙的衣袖,一道符咒就從遠處飛過來。
岩客子察覺到了背後急速翻湧着的清氣,趕緊旋身躲避。
饒是這樣,袖子還是燃起來了。
“這是……”三昧真火。
有高手。
“師父!”
“師父!”
一衆弟子紛紛上前。
“無礙。”岩客子及時制止了一衆想要上前的弟子。
要不是他反應快,袖子估計就燒沒影了。
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這月窩村着實是有點意思。
身後的弟子見自家師父吃了虧,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深淺不知,岩客子思忖了一番,決定先觀察觀察。
“昙兒,你怎麼樣?”來者正是少典有琴,“他們打你哪裡了?!”
“……大王!”見撐腰的來了,夜昙馬上就從弱女子搖身一變成了女窦娥,扯着他袖子開始告狀,“他們打我!還有他!欺負人!而且還冤枉人家!”
她用手一一指過那幫道士。
“還有!”夜昙又指向自己的臉。
“我臉!臉臉臉!!!你看!”
“昙兒……”
神君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認過她隻有臉上的傷,才長長舒了口氣。
“莫慌。”
少典有琴的手輕輕觸上夜昙的臉,法術很快就将她臉上的血止住了。
“昙兒,别怕。”神君将夜昙扶起來。
“打他們!”夜昙表示并沒有在怕。
隻是很想削人。
“……”
“……”
神君與岩客子默默對視了片刻。
是谪仙人。
少典有琴下了判斷。
然觀其面容……并未見過。
不知道是哪方下來渡劫的。
“道長,究竟發生何事?”對方看上去應該可以溝通,神君決定先問個清楚,“為何無故傷害内子?”
“她殺牛!采陰補陽!還偷孩子!”未等岩客子開聲,村民們先叽叽喳喳地開了口。
“且慢”,村民還要接着控訴,卻被岩客子擡手阻止。
“可能有些誤會。”他向神君拱手道,“月窩村的牛,村民,還有孩子,接二連三失蹤。村民看到紅衣女妖,故而請我等前來降妖。”
“……”
有孩子失蹤?
是紅衣女人偷的?
神君與夜昙對視一眼。
“……我說”,夜昙扯了扯少典有琴的袖子。提到紅衣服,她突然想到一個人,哦不,确切的說是一個靈,“不會是那貨吧?”
“你是說紅鬟?”顯然,少典有琴也有這方面的猜想。
“師父,方才那村民指認了,這女子手上的牛頭,就是來自他們失蹤的牛。”一青衣道士向岩客子禀告道。
“所以,村民們可能已經慘遭毒手。”
“哦,他說是他家的牛就是啦?”夜昙聽不下去了,“我還說不是呢,你們怎麼不聽?”
“你!”小道士有點羞惱。
“妖女之言,如何能信?”
“那你讓那個主人過來叫它一聲,看它答不答應!”
“來啊!”
夜昙撿回了牛頭法杖,“啪”地抖了抖。
不過……那條路上的确是有牛骨頭。
的确有古怪。
“這位公子可是有線索?”岩客子一直在盯着兩人看。
他并沒有錯過這對夫婦臉上的表情。
“這位村民口中的紅衣女子,在下或許有些線索”,神君思忖片刻,朝那道長拱手施禮,“不過,還請道長給在下一些時間調查。”
這些日子,他都忙着陪娘子,死靈的事情是弟子們在照料。
“線索?”岩客子緊追不放。
“不知公子可否透露些内情?”
“這附近的确有妖。”見村民們不肯退去,神君隻能選擇透露一二。
就當作是安這些村民的心吧。
“她們慘遭橫禍而死。因其命不該絕,是以我用靈氣,助其化妖,續其性命。或有不懂事的,但不可能會殺人。”
最多就是圍着自己喊“琴郎”。
“既如此,那……貧道過幾日再來拜訪。”
見對方有禮有節,又是人非妖,岩客子一甩拂塵,決定先罷手。
“師父!”
“上師!”
村民和年輕弟子一臉的不理解。
“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還需要調查清楚,切不可冤枉好人。”
岩客子下了命令。
“先走吧。”
捉妖人都走了,村民們也隻能不情不願地撤退了。
“那人……”看着衆人離開的背影,夜昙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少典有琴阻止,“明天再說,我再幫你把把脈”,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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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内。
少典有琴确認了夜昙沒有其他外傷後,先是在夜昙的腳踝貼上了新買的膏藥,又開始在她臉上塗冰肌玉顔膏。
“我臉真沒事吧?”夜昙一邊摸臉,一邊觑着少典有琴的神情。
方才幫自己包紮之時,他一直都沒說話……莫不是生氣了吧?
可是這次是别人找上門來的呀!
夜昙臉上主要是擦傷,塗了膏藥當然不會有事。
“若真有事,你要如何?”神君的語氣中多少帶了些責怪之意。
“當然是去把那個臭道士幹掉啊!”她可不能吃這種啞巴虧。
然後再去找青葵治療。
“……”神君默默站了起來,向石屋外走去。
“哎,這麼晚你還出去啊?”真的生氣了嘛?
夜昙忍不住跟到門口張望。
“不是說要移走石頭嗎?”不過是進城買個東西的時間,夜昙就又受了傷,郁悶的神君隻能想到,要先去把門口那些傷人的石頭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