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和你開玩笑的!”
他真當是愚公移山啊!
不對,其實他才是那塊石頭吧!
“先别管那個了!”夜昙拉住少典有琴的胳膊。
“我吃的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癟的。
中午吃的早就消化完了!
神君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遞過去。
“要吃點心嗎?”都這麼晚了,不好吃肉。
“嗯嗯!”夜昙點頭如搗蒜。
她看到糕點,就忘了下午點的牛肉。
夜昙啊嗚一口就咬掉了半塊白糖糕,兩腮鼓成了包子。
“昙兒……”
看到她這副樣子,神君感覺自己沒那麼郁悶了。
“吃完去洗漱吧?”
包子臉搖了搖。
“用……法術。”
她懶得洗。
“那好吧。”
神君隻能妥協。
算了算了,就用清潔咒吧,效果反而更好。
藍光閃過,照得整個石屋都亮晶晶的。
夜昙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正直勾勾盯着少典有琴看。
“早點睡吧?”神君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唇。
夜昙的唇間還留着糕點的絲絲甜味。
明明就用過了清潔咒了。
那……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
“那個……”夜昙拉住人袖子,“你……要不來一起睡?”天氣逐漸轉冷,晚上也變涼了,她也有點想抱抱了。
“我……”神君掙紮了一會兒。
軟玉溫香。
于他真的是甜蜜的折磨。
“不是……你需要考慮這麼久嗎?”夜昙看出他的拒絕之意,有些惱怒,“這床是監獄嗎?我是牢頭?”
“你不來算了,我自己睡!”不貼烙餅的話,床的空間還大點,“那你就一輩子睡那榻上吧!哼!”
“那怎麼行嘛!”其實他早就動搖了,“那……你得答應不勾我。”
“好啦,我答應!”
“真的?”她說話不算話也不是一兩天了。
“廢話!”她又不是色魔,“睡覺!”
睡到半夜,神君被懷中人給扭醒了。
“昙兒?”他非常輕地喚了一下夜昙。
“呼……”後者睡得正香,根本無暇回應。
懷裡這人……不對,這團,睡得兩頰泛紅,嘴巴微微張着,像是一貫問人讨吃食的模樣。不光頭發,整個人也亂糟糟貼他身上。箍着他腰不算,還不自覺亂動。
上輩子她睡覺明明很老實的……
不過,這樣也好。
等神君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唇已經快貼上她唇角了。
不行!少典有琴,忍住啊!不能親!
他怕親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于是後半夜,夜昙緊緊抱着熱源,而神君則一直默默攥着身下床單。
竟是把千餘年來的定力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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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神君特地找來了上書囊的弟子,詢問死靈一事。
為首的弟子喚作明華,正在報告具體情況。
“師娘……其實是……”
另一邊,上次教夜昙那弟子——雲華,也正在向他們的天妃報告。
“什麼?有妖失蹤?”夜昙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了。她迅速以手掩面,掩飾自己的失誤,并壓低聲音道,“那你們怎麼不早說!”
“因為怕打擾師父和師娘……”
他上次的陰影還在呢!
當然,他們也不覺得那些女妖們有多重要就是了。
神君下的命令是困住她們,但哪怕囚犯也是有放風時間呢!
“我怎麼樣啊?還有,都說了别叫我師娘!”夜昙對這些弟子的身份有些想法。
她隐約覺察到,這些人是神族。
……沒有情說了他爹在天上。
說不定是個位高權重的人吧?
夜昙的重點歪了。
“明華,你召一下土地,本君要問詢一二。”
土地本就是鬼仙,一村幾裡之神,常與陰鬼為伍,故而屬于消息靈通之人。
神君雖然沒有原來那樣的法力了,但能進上書囊的神族子弟,都不是尋常之輩,不說能夠呼風喚雨,召喚幾個土地小神來問詢還是沒問題的。
“小神見過各位上仙。”片刻後,主管月窩村的土地神顫顫巍巍地向上司們行禮。
他人在家中坐,卻突然被一道符咒給提溜了出來。
誰知道居然會從天而降這麼多正神?
他這神生中,還從來沒見過那麼多神仙呢!
“這老頭就是土地啊?”仗着有人撐腰,夜昙開始肆無忌憚地玩起老神仙的白胡子來。
“昙兒,回來。”少典有琴略有些無奈。
“噢。”
隻是,等夜昙站回來的時候,早已将土地的胡子編成了幾縷。
“上仙容禀,這月窩村方圓百裡,其實也隻有一些不起眼的小神靈怪而已。”土地神試圖捋直自己的白胡子,又覺硌手,隻得複又放下,“小神想,各位上仙想尋的偷盜牛和孩子的妖物,應當是姑獲鳥吧?”
“至于失蹤的人和女妖……小神也沒有頭緒。”姑獲鳥一般不食人或女妖,自己的領地裡原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妖大魔。
“此鳥究竟是何來曆?”明華問道。
“上仙容禀。”土地垂眸解釋道。
“姑獲鳥晝飛夜藏,衣毛為飛鳥,脫衣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遊女。鳥無子,喜取人子養之以為子。今時小兒之衣不欲夜露者,為此物愛,以血點其衣為志,即取小兒也。故世人名為鬼鳥。”
“不過,這姑獲鳥亦可變為夏獲鳥。傳聞中,姑獲鳥抱走孩子,夏獲鳥撫養孩子。然……小神也未曾見過變異後的夏獲鳥。”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神君低頭沉思。
所以……作亂的果真不是紅鬟她們。
相反,她們的離奇失蹤,倒真有可能是因為被妖怪捉了去。
“是。”土地神雖然不知道少典有琴的身份,但混迹鄉間多年,眼色什麼的,他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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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作亂妖物的基本情況後,下一步當然就是除妖了。
“我要去!”夜昙激動地跳起來,“你休想把我丢這裡!”
“你……”傷都沒好,還捉妖。
夜昙順着神君地目光看向自己的腳。
“我沒事啊!”她昨夜就想抱怨了。明明她腳都沒事了,他還偏給自己貼什麼膏藥。
“再說了,你不怕那幫牛鼻子老道子再來找我啊?”
“……”又甩出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把她一個人留在這,他的确擔心。
這次,神君原是打算帶一部分弟子前去除妖。就算不帶,将弟子們全都放在石屋,他也放不下心。
萬一還有什麼很厲害的妖物攻擊了村民和紅鬟他們呢?
“那要不就……”神君擡起袖子,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心虛,松口道,“委屈你一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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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把我變成這樣呀!過分!”此時,神君手上的琉璃核桃還在他掌上不安分地滾來滾去。眼見着就要滾到邊緣掉下去,少典有琴趕緊拿手往回又撥了撥。
“可是……變個别的不行嘛!”這純粹是他的惡趣味吧!“你幹嘛不把人家變成朵小花什麼的?”核桃昙滾了一圈,繼續抗議,“這樣多美啊!”
“這……”神君雖然有點心虛,但畢竟多活了兩千多年。他快速想好了說辭,“昙兒啊,核桃可是個好東西呀,可以驅邪避災,保佑平安,最适合抵禦妖氣了。”
核桃不像花,他完全能一手掌握。
要是花,捏手裡他怕蔫了。
“真的就是這樣?”神君手上的核桃昙又跳了兩下,将信将疑。
這說法其實她也是聽過的。
“這麼說你的安全都要靠我了是吧?”夜昙又抓住了機會占便宜。
“自然全靠娘子保護!”
“小意思小意思!”核桃終于被哄好了,滾了一圈以示自己對全新的捉妖事業,躍躍欲試。
神君用指尖點了點琉璃核桃,示意她别太興奮後,将之收進了自己衣襟,貼着胸口放好。
“你這樣人家怎麼看得到外面呀!”核桃昙頓覺受到了欺騙,又開始鬧人了。
“噓,秘密武器都是要在最要緊關頭才能示人的,你說是不是?”神君無奈,隻好用手捂胸,又低下頭悄聲哄她,“就快到了,别鬧了。”
此時,他們早已向土地神指點的地方進發了。
“切~”核桃終于安靜下來了。
“君上,您怎麼了?”少典有琴身邊的神族子弟見玄商君平白無故捂胸,還以為是自家師父的身體出了什麼意外。
“無事,走吧。”有那麼個寶貝在胸前滾來滾去的,那他可不得捂着嘛!
難不成還要任着她繼續無意識蹦跶撩人嗎?
那麼多人在呢!
自己的形象雖然不是很重要,但為了正常開展公務,總還是得要一點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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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窩山。
破廟。
神君還沒祭出清光劍,徒弟們早就動起來了。
有了上書囊神族弟子們幫忙,打妖怪的事情,幾乎就是手到擒來了。
土地之前估量的并沒有出錯,偷孩子的元兇果然是隻姑獲鳥。
在差不多把姑獲鳥制服後,神君感到自己懷裡的水晶核桃又開始蹦跶了。
“快放我出去!我要給這妖怪最後一擊!”
“好好好”,真是一刻都沒法消停。神君一邊答應,一邊示意弟子将鳥給弄出去。
然後,他開始給自己掌上的核桃施法。
要不是已經确認了這廟沒威脅了,他是不敢放夜昙出來的。
她又沒什麼法力。
“啊……”法術剛一解除,夜昙就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埋在少典有琴懷裡。
當然,這也是神君的小伎倆,本來嘛,把她變來變去就是帶了點想親親我我的小心思。
那些仍在善後的神族子弟們全都視而不見。
神君和天妃幹什麼事情都要黏糊在一起……
見怪不怪了都!
這廂夜昙趕忙用手扶住人肩膀,撐起自己的身體,轉着腦袋左顧右盼,“妖怪呢?妖怪呢?”
“剛才我讓他們帶到外面去了”,神君還想說什麼,夜昙已經掙脫開了他的手,開始探查整個房間了。
她是嗅到了億點點金錢的氣息。
“等等,你腿還沒好”,少典有琴幾步就追上并攙住了她,“我扶你。”
“哎呀,我好了啦~”她真的不疼了,就是腳上的淤青還沒散。
硬被他搞得像是生活不能自理一樣。
“你好誇張啊!”
夜昙小小嗔了人一眼後,眼珠子又開始亂轉。
她環顧四周,發現眼前這妖怪洞穴倒是一點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像是布滿塵網啦,或者被變得像瑤池仙境啦……
這居然是間廟宇。
周邊的壁畫,還全是價值不菲的顔料繪制的,有金、銀、珍珠、瑪瑙、珊瑚、松石、孔雀石、朱砂等等。
“這什麼廟啊?”
主座之上,矗立着幾尊灰撲撲的菩薩,盡管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麼點殘缺,但勉強可以算得上完整,就是中間的那個菩薩的腦袋不見了。
“這個是……”神君剛想回答。
“哇啊~”
夜昙又發現了什麼新玩意兒。
她抽出别在腰側的美人刺,沖過去開始摳一面牆上正在閃着白光的珠子。
美人刺左撬右撬。
夜昙整個人就差沒貼到牆上了。
“昙兒……”神君看得有點發愣。
她的動作總是這麼的出人意料,然……離譜中又透着可愛……
夜昙成功地從牆上摳下了一個大大的白色珠子。她興奮地眯起眼睛,将珠子舉得高高的,左看右看,然後轉頭向一旁的少典有琴詢問價格,“這值多少?”她隻能看得出這很貴。
“這是象髓珠。”神君對夜昙解釋道,“傳說中大象腦髓中生長的寶珠,殊勝無比。”
不對……
自我陶醉了半晌,又贊歎完自家娘子真是可愛的神君終于回過神來,開始試圖将她擡得老高的手拿下來。
隻是……
大概已經遲了。
“昙兒,這是人家寺院裡的!”神君試圖哄夜昙把珠子放回去。
“你要是喜歡我到時候給你買。”
“不嘛!我們可是替他們趕走了妖怪呀!”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打怪都是要報酬的好嘛!他們怎麼能做白工!
某些方面,夜昙和沒有情也算是一丘之貉了。
“就不!”
夜昙将手裡的珠子摸了又摸。
“這鳥太壞了,居然還偷盜寺廟裡的寶貝!沒收了!”
“……等……”小沒神君才猶豫了一下,夜昙就已經迅速地将寶珠塞進腰間的乾坤袋中,然後又非常滿意地拍了拍口袋,繼續撩起裙擺向前跳。
誰知道前面還有啥好東西在等着自己呢~
“嘿嘿”,夜昙嘴快笑咧了。
到處都金燦燦的牆,金燦燦的壁畫,這次她可要發達了!
“咦?”夜昙突然停住了蹦跶的腳步。
她用手指摸了摸那金碧輝煌牆上挂下來的一副畫。
“這畫怎麼看上去和剛剛牆上那些不太一樣啊?”
“因為,這是人皮……”神君默默地抓住夜昙還在亂摸的手,“我想,大概是被姑獲鳥抓來的少女吧。”
“呃……”
在妙齡少女的背部的皮上繪畫……
夜昙打了個寒顫。
真是有夠變态的。
……不對不對!他們倆之前也畫過,不也成變态了?!
“???”神君看着瘋狂搖頭的夜昙,一頭霧水。
夜昙轉了一圈後,心裡的小算盤正在啪啪作響。
“我決定了,就拿這個地方當我們合歡宮的分部吧~”然後她就是這裡的老大了。
畢竟這裡的菩薩頭都無了,還能把她怎麼樣?
“這……不好吧?”神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所剩無幾的良心正在報警。
“哎呀,征用了征用了!”夜昙充耳不聞,仍在發号施令,“走,帶我去看看那個怪鳥吧!”
——————
神君将人引至殿外空地處。
他指了指被捆金繩捆得像道年菜的姑獲鳥。
“在這呢。”
姑獲鳥的多個腦袋正扭曲在一起,每個腦袋上的小眼睛都耷拉着,完全沒了身為猛禽的傲氣。
“哈!被我抓到了吧!”夜昙抽出赤色鞭,“啪”地抽在地上,“老實交待,都幹了什麼壞事?”
“咕咕咕——”姑獲鳥叫起來。
“少裝可憐!”夜昙又作勢要用赤色鞭抽鳥。
這鳥不會真的以為自己這副尊榮很可愛吧?
不過……
“它說了什麼啊?”夜昙轉頭看向少典有琴。
她一向開明的,會給犯人辯解機會的。
“這個……不如我問問鳳族之人?”因為天界設置課程時是不安排神族子弟學獸界及沉淵界的語言的,故而少典有琴也不懂。
在鳳族弟子一通叽裡咕噜的翻譯後。
他二人才終于搞懂了這鳥在說什麼。
姑獲鳥禍亂人世的原因,很是簡單。
據這鳥交待,它幹這些壞事,純粹就是為了修煉。
孩子麼,綁來就給吃了墊吧墊吧肚子,普通姑娘的皮就給剝了放在牆壁上當裝飾畫。
至于村民和牛,當然也沒能幸免。
而之前神君救的那些死靈,均為靈體,是無皮可剝的。加之妖怪消化起來有點慢,故而,紅鬟等人都還沒被這鳥妖怪處理掉,隻是被關在了廟後的柴房。
“你問它,來這多久了?”夜昙繼續審問。
“禀師娘,這鳥說,它待在月窩山很久了。”
“那為什麼最近突然要抓那麼多孩子了?”夜昙有些不解地挑眉。
“它說……”鳳族子弟回頭又是一陣叽裡咕噜,“它辯稱,最近修煉遇到了瓶頸,故而希望快速提升修為。這才做出此等惡行。”
好像也說得通?
“……那行吧。”
夜昙又繞着姑獲鳥轉了個圈。
“……這鳥……”看着眼前的龐然大物,她不自覺地微微張嘴。
醜是真的醜,但……還挺酷炫!
“一二三四……”
夜昙伸出指頭開始數數。
一共九個。
眼前這鳥,身園如箕,十脰環簇。
“怎麼了?”看着夜昙的神情,神君突然意識到了他的意思,“你喜歡啊?”
可姑獲鳥也算是一種兇獸了。
“你知道九頭蟲吧?”
九個頭攢環一處,發起聲遠振天涯,比仙鶴還能高唳。眼多閃灼幌金光,氣傲不同凡鳥類。
“我知道。”話本子裡,九頭蟲是萬聖龍王的贅婿。夜昙從前講過。
但這鳥是母的。
“我懷疑它就是那個哎!”夜昙激動地拍打少典有琴的手臂,“那個九頭鳥!”
“……你怎麼看出來的啊?”他确定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麼詳細的信息,但她居然能從那些九虛一實的故事裡找出端倪。
“世傳此鳥,昔有十首,其九有頭,每脰各生兩翅。當飛時十八翼……”
“一首為犬所噬,至今血滴人家為災咎,能收人魄”,不等神君說完,夜昙直接接上了,“秦中天陰,有時有聲如力車鳴,或言是水雞過也,因此得名鬼車,俗稱九頭鳥。”夜昙一臉驕傲,“我是從筆記上看來的,怎麼樣,我聰明吧~”
“真聰明”,神君擡手摸摸她的頭,以示鼓勵。
要是他們一起在上書囊讀書的話,估計先生們會樂開花的。
“就口頭表揚啊?”夜昙噘嘴,“你不打算給我點獎勵嗎?”
“那……為了獎勵你”,神君想了想,從乾坤袋中取了個金箍将那鳥脖子給拴住了。
這樣的話,它就沒法變回原形。
“好了,這以後就是你的神獸了,要不你給它取個名字?”
“好呀好呀!”夜昙搓了搓自己的小手。她最愛取名字了,“就叫它十八好了。小名就叫小九,二九,九九,都行!”
“?”真是好潦草的名字啊。
“為什麼要叫十八?”
“你剛才不是說它飛起來有十八個翅膀嗎?”夜昙見他一臉莫名,便貼心解釋了。
“要不一起試飛一下?”
不知為何,看着夜昙在鳥背上歡呼雀躍的樣子,他忽然想起了慢慢。
“好。”少典有琴将夜昙扶上了新坐騎,自己也跟着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