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什麼?
明明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卻又在下一秒撤回。
是命運,對她開的玩笑嗎?
阿卷瞳孔驟縮,然後整個人伏在了地上,發出無聲的慘笑。
一頭毛茸茸的卷發,無力地耷拉在地上,被血糊成了一片。
憑什麼?
憑什麼她得落到這樣的下場?
背後的傷口流出汩汩的鮮血,幾乎讓阿卷維持不住體溫。
背後殘餘的黑色細線,攻破了覆蓋着骨骼的薄薄筋膜,滲入了她的骨髓,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可這樣的痛楚,卻随着阿卷神智漸漸的消散,而變得無足輕重。
一股郁氣在心裡,橫沖直撞。
當了這麼多年乖乖女,在這麼多人面前讨乖賣巧,忍氣吞聲,一切竟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阿卷再也忍不住了。
“姓金的……,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告訴你,許經集團,是我們許家的東西,輪……輪不到你這個姓金的外人來肖想!”
“還有……你們家那個姓金的小雜種,注定……是個短命鬼。”
“哪怕我們這些姓許的都死了,你們金家人也休想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
“你以為許君豪……那個蠢貨,憑……憑什麼能順利地給你們下藥?”
“這些……,可都是爸媽默許的……”
“……”
阿卷斷斷續續地說着一些家中的腌臜勾當,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慢慢的,她全身緊繃的肌肉,漸漸松弛。
她的手腳,無力地耷拉在地上,沾滿了血污。
“憑什麼……,不就是肚臍下多出二兩肉,憑什麼天生比我高貴……”
“我……得不到的,我甯願毀掉……”
“你們也……休想得到……”
阿卷低聲喃喃着,聲音幾近于無。
最後,她整張臉埋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她後背的傷口中,仍然有一茬被割斷的黑線扭動着,往裡鑽。
它們像是急于鑽進阿卷的心髒裡,去汲取那最後的溫暖的生命力。
房間裡已經被血水與肉塊所組成的地毯覆蓋。
血水與肉塊扭曲着,蠕動着,已經分不清這些是誰的血,那些是誰的肉。
天花闆上的黑色細線漫天揮舞着,終于逃脫了床闆的桎梏。
然而,在下一秒,它們卻都滞住了。
老金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透過層層的門闆與牆壁,他似乎看到了什麼?
他靜靜地轉過身,離開了205号房間。
*
李航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血腥氣,穿過薄薄的聚酯纖維織物,争先恐後地襲入他的鼻腔,驚起陣陣戰栗。
直到現在,他才有了幾分實感。
他是在一個随時會丢掉性命的無限流遊戲中。
他,可能不是主角。
阿卷,她死了嗎?
每晚,真的隻能死一個人嗎?
接下來,這鬼怪又會如何對他?
李航,将自己團成了一個繭。
恍惚間,他想到了夏季的夜市。
那是一個令人心馳神往的銷金窟,各類燒烤的香氣,就像鈎子一樣,把鈔票從人的錢包裡勾走。
燒烤攤上,也有一種風味獨特的小吃,它們總是一扭一扭的,優質蛋白質含量很高。
李航不知為何,經由這種小吃,聯想到了自己。
似乎在下一刻,就會有一隻大手,剪開它表面那層薄薄的繭,将他掏出,串成串,放在火上炙烤,撒上調料,散發出蛋白質與油脂混合而成的香味。
然後,被送入口中。
并不鋒利的牙齒輕輕一咬。
“咔嚓”!
爆出褐色的漿水……
*
房間裡沉寂了良久,被窩裡的空氣也漸漸稀薄。
因為缺氧,李航的臉已經漲得通紅。
可是他不敢。
他生怕他掀開被子,就會有死神的鐮刀,無情地朝他揮下。
他想要睡去。
然而,失序的心跳,将睡意驅散得一幹二淨,反而将恐懼推向了頂峰……
*
不知從何時起,房間裡開始回響着李航牙齒打顫的聲音。
那種細細密密的咔嚓聲,更為房間裡增添了幾分陰森。
血腥味在漸漸退去,但李航卻絲毫不肯懈怠……
*
地上的血水開始流動,慢慢彙聚堆積,最終變成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他的眼神鋒利,身上全是層層疊疊的暗紅色傷疤。
房間各處的黑色細線,連同着阿卷傷口處的那一茬,也紛紛聚集起來,爬到了那個高大人影的身上,猶如假發一般乖順地趴在他的頭上。
不,那也許,本來就是他的頭發。
許君樂輕輕走了幾步,鞋底與地闆叩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走到李航的床前,輕描淡寫地伸手,重重一扯。
“嘶啦——”
随着一聲脆響,夏涼被被輕而易舉地撕破,露出李航那張瞬間褪去血色的臉。
新鮮的氧氣奔湧而來,卻沒有給李航一絲安慰,反而讓他的心髒幾近停跳。
他隻覺得心中一涼,下邊一暖。
一股子腥騷味,就這樣彌漫開來。
許君樂皺了皺眉,退開幾步,坐到了李航對面的床上,看不清表情。
“你這樣,可不妙啊!”
李航牙齒打顫,鴕鳥般的紮在床上,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