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子中蠱,景帝着監刑司徹查。安陽十八年,正月初二,木士入皇城,從旁協助。】
【後,醫師柳清認罪,自稱葉侯葉不為以柳家上下為籌碼,逼迫其行下蠱之事。景帝下令将葉不為削爵查辦,柳清收監,特赦柳家上下無罪,忠武大将軍江易武無罪回府,案清。】
——木士實記
第二日清晨,睡醒的林南一聽到外面窸窸窣窣地說話聲,她聚精會神地去聽,聽到:
“竹風姐姐,我剛剛去廚房,聽昨晚守夜的人說,千史昨天深夜回府了。”
“這麼說,宮裡的事情還是解決了。”
“……”
外面再說什麼,林南一已經無心再辨别,知道千良回來了便夠了。
等到林南一梳洗過後,正準備用飯時,千良也尋了過來。
“南一,我回來了。”
千良不見外地坐在了林南一一旁的木凳上,看向林南一。
林南一有些好笑地看向千良,這人倒真是不客氣,看着千良擺明了要在她這裡一起吃飯的架勢,林南一又喚竹雲重新拿來一副碗筷。
“回來了就好,事情都解決了?”
“解決了,木士的實記,晨起時我便差人送到了史官處,待她們謄抄後便會昭告百姓,屆時,你也能看到我的實記了。”
“好,那我便等上一等。”
林南一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但千良一副“就不告訴你”的樣子,她也隻能等到時自己去看實記了。
早飯是粟米粥配上些開胃的小菜。
木士府之前其實不怎麼吃粟米粥,大良不産粟,粟米需要從域外選購,因此大良人多食大米。
木士府的粟米粥是千良特意吩咐過的,林南一需要調理身體,這一點,千良沒忘記。
用過早飯,林南一徑直去了書房,她得接着看書了,她身後跟着的是千良,至于顧煦和季雲栖,因着千良回府,她二人也不必日日前來了。
進了書房,千良看着擺在書房裡的幾個大木箱,怔了一下。
原來,要看這麼多書的。
沒有打擾已經進入溫書狀态的林南一,千良打開幾隻木箱,将裡面的書籍拿出來翻看了幾下,然後一一進行了分類。
溫書的林南一擡頭看了千良一眼,發現她在整理書籍時,會心一笑。
這人永遠都這麼細心。
快到午飯時,竹風敲響了書房的門。
“千史,林姑娘,木士實記已經傳抄下來了。”
“好,我這就過去。”
林南一應了一聲,起身走向千良。
“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的實記。”
“好。”
林南一跟在千良身後,向着千良的書房走去,她要看的可不是史官處謄抄出來的實記,而是千良親手寫在史冊上的實記。
今日早飯時,林南一問過千良,為何不能讓她先看一看實記,千良是怎麼說的?
“南一,不可,在史官處的謄抄結束前,除史官本人,其餘人皆不可查看史冊,聖上也不能。”
看着走在前面的千良的背影,林南一想,真是個有原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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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内。
這是林南一第一次進入千良的書房,裡面滿滿當當的都是書籍,和她那臨時打掃出來的書房差别很大。
進門右手邊,就是千良的書桌,千良走過去,在書架上的一個暗格内取出一本史冊,交給林南一。
林南一摩挲着這本有些新的史冊,突然有些眼眶發紅。
這史冊,和後世她日夜捧在手中的那本,别無二緻。
這一認知,讓林南一再次想起了大良的滅亡,想起了千良的殉史。
她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她都把千良她們當作了曆史中的人,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始終橫亘在她與她們之間,她想要改變她們的結局,她為她們的壯舉震撼、感慨,卻好像不曾為她們傷心過。
于她而言,千良、顧煦、季雲栖……即便是良景帝,都不過是隻存在于史冊中的人物,她從未将他們當作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然而,當千良把這本已經有了些許歲月痕迹但卻用心保存着的史冊交到她的手上時,當記憶中裹着泥土且有殘缺的文物與此刻手中的史冊重合時,林南一意識到,不論是千良還是季雲栖,她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她早已經不是鳴兮市那個名滿天下的研究員了。
這一刻,林南一真正開始融入大良了。
林南一的失态,千良看在眼中,卻看不明白。
她在為她傷心。
可是,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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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房離開後,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到先前的事情。
林南一去接着溫書了,千良則是去前廳見季雲栖了。
“雲栖。”
“你來了,午時我見了你的實記,便想着來看看你。”
季雲栖一邊擺弄着手裡的暖爐,一邊給千良倒了一杯熱茶。
“放心,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