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用杯子将頭蒙上，不想看他。

“剛醒？”司淵的聲音隔着被子悶悶地傳入沈明玉的耳朵。

沈明玉嗯了聲，又蜷成一團，閉着眼，主打一個抗拒，不想交流。

“你沒有吸收情緒之力，”司淵頓了頓，語氣聽不出情緒，“為什麼？”

沈明玉的修為提升很慢，雖然活了七百年，但除了淨化術外，其他無論是術法，亦或是靈力的深厚，可能都比不上一些勤奮修行的五百年小妖。

他昨晚仔細估量過了，全部吸收的話沈明玉應當能坐實這個七百年草妖的名頭。

可他沒有想到沈明玉竟然一晚上就這麼睡過來了，完全将修煉的事抛之腦後。

司淵的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但語氣完全聽不出來：“起來吧，你如果不想修煉，我可以幫你。”

若是他沒記錯，沈明玉之所以修煉進度慢是因為她的思維實在是活躍，很難靜下心來。

沈明玉突然将被子拽了下來，滿臉防備地看着司淵，拒絕道：“不要。”

司淵蹙眉：“你在生氣？”

沈明玉也皺着眉，搖搖頭：“才沒有，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就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猛地冒出一句：“我就是感覺你瘋了。”

這時她才發現司淵的雙眼下帶着絲沒有睡好的烏青。

？

神也需要休息的嗎？

她一直認為這人連續幾個晚上連軸轉不休息，是因為真的不需要睡覺。

如此看來，倒也算她誤解了。

司淵靜靜地看着沈明玉，直到把她看得都有些發毛，渾身突然緊張了起來。

男人低聲說道：“你很在意我昨晚說的話？所以你故意現在忤逆我。”

沈明玉：……

哦，完蛋，被發現啦。

于是她又用杯子把頭蒙了起來。

“我沒有忤逆你，”少女的聲音聽不出生氣，反而有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愉快，“你可别亂說，我就是單純的想睡覺。”

司淵沒有說話，好似在判斷沈明玉說話的真假。

半晌後，被子外傳來了他明顯控制過的平靜聲音：

“你是我認識中最突破常理的存在。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夠無副作用的吸收情緒之力。”

“我想，可能是因為你絕佳的共情，以及你這天賦凜然的淨化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變強，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沈明玉又将被子拽下來，漂亮的眼睛中印出司淵高大的身影。

竟然隻是想讓她變強嗎？……

她眨了眨眼，直接問道：

“所以我是你複仇路上的拖油瓶？”

司淵眉頭微皺：“怎麼可能。”

他十分驚奇，為什麼會有人如此妄自菲薄。

“你是我不可替代的……同道中人。”

沈明玉不知道司淵本來想說的是什麼詞，但很明顯這個“同道中人”絕對不是他最初想要表達的含義。

她沒有附和，隻是靜靜看着男人。

片刻後，男人歎了口氣，起身，坐在了沈明玉身邊，好聞的雪松味鋪滿了整個床面。

沈明玉瞬間感覺自己渾身的毫毛都立了起來，連忙向相反處扭了扭，同時高聲說道：

“你昨晚才答應過我不撩我，不要過來，你離我遠點！”

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貓。

司淵卻是搖搖頭，繼續說道：

“我隻是想給你看點東西。”

他伸出左手，輕輕點在了眉心，随後一縷金光閃過，在他的指尖凝聚成一枚小球。

“這是我篩選出的一些記憶，也是我想要說服你的最後辦法。”

他猶豫片刻，補充道：

“我不會再利用你的少女心思，所以我選擇讓你看看我要面對的是什麼，我覺得你不應該覺得自己是拖油瓶，而應該開心。”

“開心你所擁有，讓神明都羨慕的能力。”

金光緩緩注入到沈明玉的額頭，帶着血腥味和冰冷的殺伐氣息籠罩了她的識海，她沉沉睡去。

她看見皇帝為了一己私欲煉制邪器，引發了滅城的瘟疫，最後皇帝成了半魔，無人克制。

她看見神明愛上了凡間的人，為了突破神界桎梏，煉制邪器覆滅了東海中大半數的種族。

她看見兩國相争，死傷無數，卻有修士用邪器吸收戰死士兵的魂魄，讓他們再也無處歸家。

……

她看見了太多太多，而這些人最後或是被司淵斬下頭顱，了卻罪孽，或是被他親手丢到了寒淵中，終身不見天日。

司淵，掌刑法，乃是天道點召成神，他從出生起，就注定要與所有的惡相鬥争。

□□六界是刻在他神魂中最為深刻的烙印，這就是他的神性。

回憶很簡短，沈明玉驟然驚醒。

她感受到自己臉上一陣冰涼，回憶中萬千生靈的哭聲撼動着她的靈魂，摧毀着她的理智。

淚還在滑落。

她控制不住自己因心疼而顫抖的軀體，她熱愛這個世界，卻第一次窺見了恐怖的黑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