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臘月廿七。

中原永平城。

深冬的寒風凜冽，卻吹不散快要過節時滿街的喜氣。街道兩旁，大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行人們熙熙攘攘，提着春聯和福字，空氣中彌漫着各種食物的香氣，引得沈明玉滿臉期待。

她一路尋覓，最終停在了家烤紅薯的攤子前。

“老闆，怎麼賣呀？”少女笑得眉眼彎彎，身上還穿着秋日的衣裙。

那小販一看面前買家這身打扮，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褶在了一起，“姑娘一看就是修仙之人，怕是沒有我們凡人用的錢币。常人是五文錢一個，但靈石的話稍微有點貴，一枚。”

說完，他就從烤爐中挑了個紅心稀軟的，從沈明玉手中接過了五枚銅闆。

少女眼底驚訝，：“你們這兒竟然還能用靈石交易嗎？我還在前面幾個城鎮特意換了金銀……而且一枚靈石也太貴了吧？強搶一樣。”

聽到這兒，小販臉上出現了遮不住的驕傲，“貴？仙家，我們這永平城可是最靠近衆仙家的地方，往那兒看，看到了嗎？雲上！”

他指着東方的雲層，隻見那上面流光溢彩，仙氣飄飄。

“那可是傳說中的白玉京，四大宗門都在那兒，而且你看身邊，是不是修士特别多？修仙的人哪會缺錢？都是用靈石付款的。更何況我們永平城可是最安全的城，明碼标價，衙門都不如仙家好使，怎麼可能強搶？”

沈明玉決定放棄争論貴賤問題，看了眼周圍，确實從沒見過如此之多的修士，若有所思：“哦～所以你們這要是出了個什麼事，不報官而是去找修仙的嗎？”

“倒也不是，若是什麼聚衆鬥毆，小打小鬧還是衙門管，稍微大一點就看是哪家仙門劃分的了，畢竟這兒離白玉京那麼近，家家戶戶稍微盤一盤，總能和仙家們扯上關系。”

周圍叫賣聲不絕于耳，沈明玉了然，撕開紅薯的外衣，轉頭走到司淵身邊，喜笑顔開。

“怎麼樣？凡間的集市好玩吧？”

司淵神色很淡，已然還穿着那件繡着金紋的玄色衣袍，此時正值晌午，陽光打在上面熠熠生輝，引得周圍人駐足觀看。

“先走一走吧，桑淮說神使要來此處尋找神器，也不是沒可能。”

沈明玉咋了眨眼，疑問道：“你察覺不到嗎？我記得你好像說過是天道沒收了部分神的權能然後做成神器。所以按道理來說也是你的一部分吧？”

司淵凝眉，半晌搖了搖頭：“這裡修士太多，有很多阻隔探視的法器，影響感知。而且說實話……我并沒有見過神器。”

沈明玉無言地送了聳肩，一邊吃一邊逛，遂即又被前方賣東西的小攤吸引了目光，喜氣洋洋地跑了過去，十分利落地和那老闆攀談了起來，沒多時又提着個亮晶晶的玩意跑了回來。

“他們這兒竟然還會賣這種？”少女炫耀一般舉起手中的物件，白玉質地的鈴铛，隻有半個指節那般大小。

但它沒有铎舌，搖晃起來沒有聲響。

司淵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緊接着無力地搖了搖頭，閉上了眼。

“它有什麼用？”

“呃……”沈明玉收起臉上的開心，吐了吐舌頭，“那小販說這鈴铛能平衡五行？我感覺他就是騙騙凡人，但主要是它好看啊？”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收起鈴铛，繼續吃那還冒着熱氣的紅薯。

司淵邊走邊留意着身邊的氣息，完全不像沈明玉那般肆意灑脫。

不僅僅是他的服飾，包括沈明玉都有些招眼。

這城中，妖修實在太少，位數不多的幾個修為并不高，似乎還被别人牽着當脔寵，他們的主人看衣着，似乎都是些非富即貴的凡人。

他可以僞裝，但沈明玉不行，她也意識不到周圍已經有太多異樣的視線在打量她。

“等下，”司淵快步走了過去，拉住沈明玉的肩膀，“先找地方落腳。”

他突然想起來在松山，天水宗就給妖訂過一個通關文牒的要求，而他們一路都在繞行，但如今在這城裡……

此處不比松山那鄉野之地，入鄉随俗還是需要遵守點凡間的規矩。

于是在充分尊重了沈明玉：“一定要住最舒服的房間。”這一要求後。

他們選擇入住全永平城最奢華的酒樓。

随後果不其然，他們被拒之門外。

“登記呢？”掌櫃的從那十分高的櫃台向下看去，語氣不爽，“你是妖吧？就算有凡人帶着來，也必須要文碟。”

沈明玉有些驚訝，反應了半天他說的文碟是啥，這才想起來暮雲曾跟她說過的那個物件：“啊？我們進來的時候都沒要啊？”

那掌櫃的沒有搭理，直接敲了敲桌面，皺眉對司淵嚷嚷道：“這位公子哥，都來永平城了，也稍微守點規矩。”

随後低下頭，伸手指了指大門：

“出門右拐兩百米，左手邊登記處。”

話音剛落，他就拉響了右手邊的鈴铛。

“下一位——”

二人被擁擠的人群擠到了一邊，沈明玉擡頭看向司淵，發現他眉頭輕蹙，連忙拉住他的手，生怕他發難。

“登記就登記……凡間對妖向來是這樣的你不要在意呀？”

司淵轉過頭看着她，好似根本沒在意少女對他的揣測：

“你沒發現嗎？”

“啊？”

“這家酒樓所有小二和房客基本上都是修仙之人，凡人近乎沒有。但是剛剛在街上，修士的占比最多三成。”

沈明玉愣了一下，環顧一周，确實如此，怪不得那掌櫃的看她一眼就能說出她是妖。

又突然發現有人還在打量着她，眼神說不上好意，卻也不能算冒犯，連忙瞪了回去，那幾位修士便也收了視線，繼續和同伴談笑。

“可能因為要過年了？”少女揉了揉腦袋，“要不然為什麼突然湧來這麼多人？”

說完，她就立刻否定了自己，“也不對啊？我記得凡間修士過年都在宗門過啊？這永平城說到底不還是凡人居住的地方嗎？都到這兒了，多走兩步不就是白玉京？”

司淵搖搖頭：“先去登記吧，入鄉随俗。”

于是他們又遭到了二次拒絕。

“交錢還是保證？”登記處的修士盯着司淵，眉頭緊皺，敲了敲身後牆邊的告示。

“永平城妖類暫住登記分兩種。要不然交錢，八百兩黃金或者五千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