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整個大殿嘩然,頓時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被衆臣簇擁的皇帝。
他臉色鐵青,手中緊緊攥着那枚玉佩,指尖發白,可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然後好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在說什麼,朕,聽,不,懂。”
接着又用力一抛。
玉佩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當當地重新落回到神使的掌中。
“呵,是嗎?”見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神使也沒有任何除了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隻是向後退了半步,随後語氣平淡地說道:“那既然如此,告辭,隻是陛下可千萬别後悔。”
緊接着便在衆人的眼光中如同來時一樣,施施然地走出了金銮殿,仿佛他從未出現過,除了已經昏厥的小宦官,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痕迹。
直到神使的氣息完全消失,沈明玉才逐漸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注意力剛回到自己身上,她就感覺體内的氣息一陣亂竄——由于剛剛過于緊張,以至于她完全忘記了保持淨化術這一重要事。
所以,已經“習慣”了化形的沈明玉極其順手地将破煞劍收回,随後面無表情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軀體。
光芒湧現,靈力與黑氣互相在體内糾纏,經脈開始扭曲。
她變成了一朵極其嬌嫩且鮮豔的桃花,“柔弱”地躺在由金磚鋪就的地面上。
南樓見此,連忙将沈明玉從地上撿起來,回頭行了個禮便想離去,就聽見皇帝那威嚴十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站住,她怎麼了?為什麼是桃花?”甚至隐隐能聽出點咬牙切齒。
南樓站定腳步,正猶豫是否轉頭搭理皇帝,就聽着手心中的沈明玉說道:“不要多事,我來和他說。”
這才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伸出手掌,将那桃花呈了上去。
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摸不清是個什麼頭腦,七嘴八舌地剛張開嘴,還在猶豫怎麼弄,就聽着皇帝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都挨着這麼近幹什麼?讓朕來給你們取暖?”
衆人一哄而散,該跪下的跪下,找位置的找位置,所有人都眼眸垂地,不敢見滿臉愠色的龍顔。
就聽着皇帝突然大吼一聲:“全都給朕滾!都滾!”
南樓見此,也不廢話,攥緊沈明玉轉身就要和群臣一起走,就聽見皇帝那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們兩個留下來。”
凡人們對于天子是有十足的恐懼,所有人連滾帶爬地就向門外逃離,連帶着那暈厥的小宦官都被一人一隻腳拖了去,最後一人還不忘将金銮殿的大門帶上。
不出三息,偌大的金銮殿中隻剩下了南樓和化為桃花的沈明玉,
“你們還有什麼是沒有和朕說的?”皇帝負手而立,面色鐵青地盯着下方的二人,“剛剛那人是誰?天華的神使嗎?他怎麼能進來的?天道制裁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沈明玉會變成這樣?你不是草妖嗎?”
一連串的問題立刻砸到了沈明玉頭上,讓她分不清究竟是問題還是化形撕扯着靈魂哪個更讓她頭暈。
“等等等等,一個一個問……”紅色的花瓣一閃一閃,少女的聲音從中悶悶傳出,“或者陛下您稍微等我一下呢?等我變成人我再跟您說?”
從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清皇帝那鐵青的臉色,好似有什麼人欠了他多少萬外債一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再一想到剛剛神使那說話的語音語調。
……
這誰能阻止她一顆胡思亂想的心啊?不管怎麼看都是皇帝做了負心漢好嗎?别說皇帝留下她了,她都想找孟霖打聽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玉佩,柔水閣,三月十七……
啧,背後肯定有大秘密啊!
皇帝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氣,語氣隐忍而克制:“行。”
随後,他将那口氣全部吐盡,向後一躺,全然看不出是先前那不可一世的人間帝王。
沈明玉隻覺着心底有些打顫,也不敢耽誤時間,連忙催動淨化術,她現在已經不再是之前那七百年的小妖了,死而複生之後,不管是修為又或是對于靈力的控制都上了一層台階,已經可以在很快的時間内就重新幻化成人型了!
光芒閃過,由于段時間内大量催動靈力,少女微微有些喘息,但也算是用最快速度重新化為人形,便仰頭看着那正閉眼揉着眉心的皇帝,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陛下,有什麼問題嗎?”
“就我們三人,倒也不用稱呼陛下,”皇帝站起身,從高高的龍椅之上緩步走下,已然将先前的失态全部隐藏起來:“稱呼我謝恒即可。”
不僅沒有自稱為“朕”,周身氣勢也十分平易近人,作為人間的皇帝,這是他能給予的最大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