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眉頭緊蹙,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旁邊的桌子,目光緊緊鎖定在左大人身上。
“你是說,這種侵蝕在軍隊中也出現了?”他又重新問了一遍,像是确認,又像是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結果。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左大人身上,或有人目光平靜,又或是疑惑、焦慮、震驚。
但在所有情緒包含的最中間,他不卑不亢,聲音清楚:“是的,出現在了軍隊中。”
……
不大不小的書房陷入了沉默,安靜地能聽見所有人的呼吸聲。
第一個開口的是孟霖,“陛下,我想……可能不止軍隊。”
謝恒眉頭微皺:“你說。”
“欽天監的人太少了,就算去收繳邪器也不過是在京城的附近,完全沒有往下面鄉鎮村落走。四大宗門好似還在清理内鬼,對于這件事近乎不太過問。”
他用眼角餘光略微瞥了一眼沈明玉,倏爾又收回,“僅僅是周圍,欽天監的密室也放不下那麼多邪器了,是吧?沈大人?”
沈明玉沒有想到孟霖突然提到了她,下意識地回答:“啊?是,特别多!”
司淵握住了沈明玉的手,直視着謝恒:“多說無益,帶路。”
謝恒收回目光,沒有繼續順着司淵的話題,而是轉頭看向柳楊之:“閣下的提議,又怎麼說?”
柳楊之仍然是那股不鹹不淡地态度:“我給您昭天盟的名單,以及四大宗門中目前已經抓到的内鬼。而中央不再設立欽天監,由四大宗門接管。說明了,往後所有和修仙界有關的事,您都不要再過問。”
言下之意,四大宗門從此與所謂的“凡間”徹底割裂,也不會再有來自修仙界的稅收。
若說先前二者還是若即若離的關系,四大宗門按時繳稅,定期向朝廷彙報工作。
那這次的交易根本就是在天子的眼皮子下重新樹立一個“國家”。
沈明玉隻覺着心髒猛地漏跳一拍,不自覺地,她突然想到了先前神使說的話:
“少數人和一整個凡間,陛下您應該算得清。”
修仙界這種做法,表面是切割,讓凡人隻管理凡人的事,實則卻是動搖了凡界的整個權力體系。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更是無異于将謝恒向着天華一方推去。
果不其然,孟霖聽到這話猛然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别開玩笑了!”
他怒目圓睜,直視着這位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修為的修士,“你們想造反?!”
謝恒的表情也陰沉的仿佛可以滴出來水,他原先放在桌面上手握緊成拳,關節處因為大力而缺血,有些輕微的泛白。
“誰,的,意,思?”
幾個音節從謝恒的齒縫中流出,怒火溢于言表。
柳楊之輕笑一聲:
“您覺得呢?”
謝恒:……
司淵冷眼旁觀,倏爾冷笑一聲,拉着沈明玉直接站起了身,向着門外快步走去。
猛的這麼一拉,少女直接被拉了個趔趄,“哎……司淵……你慢點,等下!”
司淵站定了腳步,微微等了下沈明玉,孟霖這時三步并作兩步攔在了他們面前。
“走什麼?”孟霖表情很是憤怒,兩眼直瞪着司淵,“你幹什麼?誰允許你走了?”
下一秒,他就看見了司淵眼裡的嘲諷和沈明玉的愕然。
謝恒有些無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孟霖,讓開。”
“可是!”
“沒事,我相信司淵閣下畢竟是心系蒼生的神明,定然不會做出格的事,對吧?”
聽到這話,孟霖原先周身有些急躁的氣勢弱了三分,理智重新回歸,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最一開始便對着這位清冷的神明有着不該出現的情緒——不服。
哪怕沒有任何理由,可他就是看不順眼這男人。
良久,孟霖陰沉着臉為二人讓步,眼神在沈明玉身上繞了一圈,舌尖泛起了股難以言喻的苦味。
司淵背對着身後的衆人,手中拉着沈明玉,站定了身姿。
“凡間事,你們自己決定。”他淡淡的聲音充斥着書房,卻又掩藏着難以忽視的威脅,“隻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天華一旦突破天道,整個世間的規則都會改變,在座的各位不防問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和能力保全自己。”
死寂中,房門“吱呀——”一聲,找回了剩下所有人的聲音。
柳楊之從鼻腔中哼出一聲輕笑,“陛下,看樣子有人已經給出了反對答案啊?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回去複命了。”
話音剛落,他便撩起衣服,作勢要走。
“站住。”謝恒的聲音已然恢複了先前的平靜,“朕是否答應并不取決于他,而是取決于你們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