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親家,面上看起來十分親善。饒是如此,白一心卻覺得兩人必不會長久。此前有柱國公在,兩人需要聯手。可如今林柱國公死了,剩下的這一山不容二虎,早晚也是要鬥起來的。
但眼下兩人畢竟是兒女親家,一時半會兒的還會維持着表面的平靜。今日白一心要做的,就是在江,盛兩家這塊鐵闆上砸出條裂縫來。
皇上的诏書宣讀完畢,進了香之後就到了白一心扶乩占蔔的時間了。
這一次白一心吸取了以往的教訓,一改以前動若癫痫的跳大神的形式,變得高深莫測。為此她還從智欽寺方丈的道友,白雲觀的出塵子道人那裡偷學了兩招。她獨創了一套看起來形意潇灑的動作,很是賞心悅目。
這樣一來,即便是那些對她将信将疑的大臣們,也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于是白一心一面念念有詞一面如同跳舞一般,在祭台上開始扶乩占蔔。整個祭台周圍都是烏壓壓一片,唯獨是祭台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像是白浪一般翻飛着。
忽然,白一心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開城門的聲音。她心下微動,目光落在城門處。不少大臣也想偷偷轉頭去看,卻礙于莊重的場合不能四處環顧,便盡數忍住了。
城門處來的果然是大将軍。他今日是身着銀色的戰甲而來,腰間配着一柄寒氣逼人的劍。他大步走來,即便是隔了這樣遠的距離,白一心仍然感覺到了他來的壓迫感。
那是一種自修羅場中帶來的煞氣,長安其他人佩劍,或許是為了裝飾。可大将軍腰間的那把劍卻砍下過無數敵人的首級,他的目光冰冷,面上一絲神情也沒有。
時隔多年再看到這一張臉,倒是褪去了當初的稚氣,平添了幾分成熟男子特有的英武之氣。
盛梓銘一步步走到祭壇前,所有人的目光便再也無法從他的身上挪開。他擡眼看着正在祭台上緩
慢動作的白一心,目光微微眯了起來。
白一心幾乎可以聽到皇上哼哼了一聲,眼中冒着火光。她也不由得歎了口氣,目光開始搜尋昨日抓到的那個馬蜂窩,應該是藏在了祭壇下方。白一心不動聲色地跳了過去。
皇上原本是站在一旁看着白一心占蔔,此刻大将軍提前來了,他也隻好将封賞之事提上前來。
其實盛梓銘并不是隻身前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其他幾名将領。但是在他的威勢之下,極少有人注意到他身後的那幾名将領。
白一心瞥了一眼,發現林臻也在。重生前,林臻倒是對她不錯。這一次放蜜蜂,估計也要波及到他了,白一心頗有些愧疚。不過這一絲絲的愧疚并不能阻止她罪惡的小手。
盛梓銘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拜道:“臣盛梓銘,拜見陛下!”
“大将軍凱旋,又毫發無傷歸來,朕心甚慰。快快請起!”皇上上前虛扶了一把,盛梓銘站起身。
論理說,兩人身高是差不多的,但是白一心發現皇上今日憑空高了一截。她向來觀察入微,很快發現皇上的後腳跟好像有些怪異,仿佛是墊了些東西。
這樣一來,身長快九尺的大将軍便矮了皇上一寸高。白一心立刻向陛下投去了激賞的目光,九五之尊尚且如此努力,她又豈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
于是白一心手中的法杖一抖,忽然立在了半空。她高喝道:“上法陣!”
百尺立刻領着神使們快步上前來,擺下了一個法陣。陣中央是一個沙盤,白一心握着法杖挽了個劍花,一頭朝向了沙盤。
大将軍看到這個動作,神情一滞。挽劍花這個動作本是尋常,但她在轉動手腕的時候,肩膀也連帶着聳了聳。
為什麼國師墨離的這個動作跟他曾經的那個小妾做起來一模一樣!
皇上也注意到了大将軍的走神,便順着他的目光瞧去。原來是白一心的占蔔已經到了最後一步。
她手中的法杖筆走龍蛇,靈活得似一條遊龍。一筆一劃寫出來,盛梓銘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仿佛也凝滞了。
這一筆字迹簡直再眼熟也不過了。那是他握着她的手,一橫一撇一點一點地教出來的!
他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目光閃爍着。不可能!他是見過她的真容的,她不是她。也許......也許隻是字迹相似而已......
盛梓銘眼中方才燃起的些許希望,轉瞬又被自己澆滅了。她已經死了,不會再活過來了,世間可以有人像她,卻不會再是她。
忽然,白一心的法杖一頓,身子劇烈地一震,緊接着緩緩睜開了眼睛。
扶乩結束,百尺上前來将那結果拓了下來,交給了欽天監的宗正。黎法捧着那占蔔的結果莊重地走向了祭台。
日正當空,午時将至。他将那卷軸高舉過頭頂,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高呼祖宗庇佑,福澤萬民。文武百官齊齊拜了下去。
白一心不動聲色一動到了祭台上藏着馬蜂窩的地方,隻等一會兒皇上宣讀聖旨之後,大将軍接過聖旨的瞬間放出馬蜂。
午時到,宗正展開卷軸,便要高聲宣讀占蔔的結果。可是看到那卷軸的刹那,黎法臉色唰白,冷汗涔涔而下。他驚愕地瞧向了遠處的國師,喉嚨發幹,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