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梓銘向她身後瞧了瞧,白一心連忙讓開身将他請了進來。他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眉頭微微皺起。
白一心替他斟了杯茶,兩人分坐案幾兩旁。她啜飲了一口,盛梓銘也坐了下來,看着那杯茶,卻沒有送入口中。
白一心這才意識到,他蒙着面不好喝茶。
“恩公有事,但說無妨。”白一心在心裡補充了一句,越慘的事情越好。
“我一個朋友死了。”
白一心略有些驚訝,回想了一下大将軍的朋友。他為人耿直,在朝廷裡朋友算不得多,長安城的纨绔子弟他也很少結交。真要是算得上兄弟的,就是他軍中的那些将士了。
“哦?怎麼死的?”
盛梓銘擡眼看着白一心:“據他家中人說,是暴斃而亡,懷疑是惡鬼索命。”
“你不信?”
盛梓銘點了點頭:“世間哪有鬼神一說,都是無稽之談。隻怕是我這位朋友攔了誰的路。但他死了,我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想請國師前去現場查探一番。”
白一心不解道:“我這十方神殿也不負責水陸道場,超度亡靈的話,也要等我将你——你們都認識的大将軍府上的那具屍體超度完,才能娶替恩公的朋友超度。我去現場,怕是幫不上什麼忙吧?”
“國師是心思細膩之人,或許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一點白一心是承認的。她來長安城裡沒多久,就認識了小郡主。兩人成為朋友,也是因為白一心幫她破了一樁僞裝成冤魂索命的案子。
待得她破了案,小郡主便對她青目有加。偶爾有大案發生,小郡主也都會利用自己手頭的便利,
打探到一些内幕的消息,然後讓白一心來分析。每一次都聽得她一臉癡迷。
思及此處,白一心更想去宮中尋人,而不是去探案。可是能讓大将軍上心的案子,想必不會那麼簡單。她僅僅是散布謠言,并不能真正擊垮盛家,還要多接近他,才能找到兩家人的弱點。
于是第二天一早,白一心便換了便裝,繼續蒙着面跟大将軍會和。
大将軍今日的打扮也是霁月清風,少了許多的殺伐之氣,愈發襯托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即使他隻露出了眉眼。
白一心還在疑惑,大将軍這般打扮,若是去了他朋友處,人家會認他麼?
但到了地方,白一心才發現,這裡一早被重兵把守着。而看守的人正巧是盛梓銘的副将林臻。
林臻是林依洛的遠親,家中父母雙亡,便來長安投靠。當年的林柱國想給他安個閑職,被他拒絕了,最後從了軍。憑借一身好武藝成了盛梓銘的心腹。
這個人的耿直程度不亞于大将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有時候說起話來能把人氣吐血。但林依洛倒是挺欣賞他,說是不慕虛榮,是個好男兒。
盛梓銘帶着白一心走上前去,林臻正要向大将軍行禮,半途又生生止住了。
“念白兄,你怎麼來了?”他生硬的問道。
“來看看淩尋。”
林臻讓開了身,目光落在了白一心的身上。她微微颔首,林臻也抱了抱拳。對于大将軍的行為,林臻向來閉口不多問。
多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大将軍行事進退有度,鮮少有不靠譜的時候,都是因為一個女人。為了那個女人,大将軍甚至還惆怅過,自己是不是相貌不夠英武。
如今的長安城禁衛軍都統陳谷生便是當年被派來照顧那個女人的小兵,大将軍還一度猶豫過要不要将這個皮膚白嫩的少年調得遠一些。
似這般令人瞠目結舌的事兒,大将軍不知道做了多少。林臻看在眼裡,不無痛心疾首。隻是當時的大将軍情到濃時,他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索性就不說了。
可沒想到時日不長,那個女人就死了。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林臻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他開始能體會大将軍為什麼喜歡那個女子,她身上有一種活色生香的煙火氣。即便是成長在那般惡劣的環境之下,依舊能活得有滋有味。
這麼一個人,在這冰冷的長安城裡,就像是一道暖陽。
後來,大将軍便進入了漫漫長夜之中。即便他從未流過一滴淚,可林臻知道,大将軍變了。變得比認識她之前更加冰冷。而且固執地不肯承認,那個人已經死了。
一直到進了内堂,血腥氣讓林臻回過神來。他這才發現之前那個身着白袍的女子竟然已經走上了前去,探查地上的屍體。她正要阻止,卻被大将軍一個眼神止住了。
白一心忍着惡心蹲下身,看着地上那慘不忍睹的屍體。此人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來歲,正是少年意氣風發時,卻被人拔掉了舌頭,斬斷了手腳。
也不知道這是有什麼仇怨?!
“這是什麼人?”白一心問道。
一旁林臻接了話:“蘇城,長安蘇家的幼子。官拜兵部掌固。”
白一心如遭鈍擊。蘇城——這不是明妃的弟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