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易難臉色驟變,周廷微微湊近,又問:“你知道伊萊的老子是誰嗎?”
易難望着他的眼睛,依舊搖頭。
“是制造車禍,報複你爸的兇手,桑康。”
周廷的聲音并不大,卻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倏地捅穿易難的心髒。血色從臉上褪得幹幹淨淨,易難一臉慘白,隻覺得心髒又冷又疼,疼地快喘不來氣了。
所以......
所以是他阻攔了周廷,沒能告訴秦女士卧底身份,以至于秦女士看到新聞裡播報自己的大兒子不僅當了D販,還幫着殺父仇人殺人販D,無惡不作。
更不堪的是,受害對象甚至還包括小兒子的父親!
當真相猝然揭開,以一種歹毒又扭曲的方式落到耳中,再傳到心裡,再光明溫暖的心髒也會被冷飕飕地扼殺。
世人,會為真相窒息。
秦女士的确是自殺,而死因,是自責。
緝毒警的孩子最終成了D販,甚至還錯上加錯,而偏偏是她自己放棄了周廷。
如果她拒絕易長清的保護,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如果當初把周廷帶回北京,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如果......可惜,沒有如果。
她怎麼對得起周廷的爸爸?!
事實上,她連易難的父親都對不起。
秦女士僵在原地,她呆呆地望着電視機裡周廷那張青澀的臉龐,一會兒崩潰流淚,一會兒自責苦笑,過了很久,最終在死寂的平靜裡走到客廳的窗戶前,“孩子,媽媽對不起你。”
然後縱身,一躍而下
......
過往回籠的時刻,房間一片死寂。除了痛苦的呼吸聲,很久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當年因為秦女士的死,易難恨過周廷,恨過所有告訴他,他媽媽是自殺的人。可時至今日,真相猝然被揭開,易難忽然發現,他不知道該恨誰了。
而沒有了恨,喪失至親的痛便再無一物可以堵住。頃刻間,痛苦排山倒海地朝易難撲了過來。
他惘然地看向遠處的虛空,身體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周廷大步上前一把攬住他肩膀,輕輕拍了拍。
易難緩緩地擡眸,認真注視着周廷,聲音幹澀,“哥,我如果沒攔你,秦女士就不會死,是嗎?”
周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他說:“不能後悔。”
易難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是他非要問,那麼就要承擔真相帶來的副反應。
可是,真他媽疼啊。
偌大的書房裡,周廷站在易難面前,像座可靠且值得信賴的雕像守護着即将碎掉的某人。
痛苦不能比較,亦不會被平攤,隻能獨自承受。
可如果是感同身受的親兄弟,那麼疼痛便會減半。
房間很大,在巨大的空間和痛苦中,人顯得很渺小。
易難和周廷同時在心中感歎,幸好還有個哥哥/弟弟——
一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