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馬峰再次沸騰了!
乘馬峰的峰頂,架起的篝火慢慢燃起,很快便将漫天的鵝毛飛雪映得金黃。
蟄伏中的狼族人,嗅着空氣中炙烤的味道,看着天空閃爍的光芒,頂風冒雪聚集到廣玉寒瑤的洞口。
殿門緩緩打開,許久未露面的蘇予瑤身着湛藍色寬袖長裙,束着金黃色腰封,身披烏黑锃亮的熊皮大氅,穩步走到大家面前。
她雙瞳閃爍,頭頂雲鬓,無钗無飾,隻有幾條發絲間飄出的紅色綢帶蕩在空中,雖是漫天雪花,卻沒有一顆落在蘇予瑤的身上,甚至連飄起的發帶都不曾沾染一絲寒氣!
她的臂彎環着虎皮包裹着的玄合。玄合吐血粉色的小舌頭,眨巴着湛藍色的小眼睛,一臉嚴肅地望着黑壓壓的族人。
“各位族人!”蘇予瑤開了口,聲音渾厚明亮,響徹山谷,“雖已封山,但狼族添丁進口之喜需大家共享!今日,吾兒薩玉塵滿月,我薩凝寶誠邀衆人飲酒共慶!”
衆人一愣,人群中窸窸窣窣地議論起來。
“滿月?玉塵都快百日了吧?”
“閉嘴!統領說是滿月,那就是滿月!”
“就是!玉塵終于滿月了!咱們也好好樂呵樂呵!”
“嗷嗷嗷——嗚——!”
“嗷嗷嗷——嗚——!”
一聲聲狼嚎穿透暴風雪扯着寒風向四面八方散去……
風雪擋不住狼族人的歡慶,鼠蔔娘帶着幾個娘們樂呵呵地招呼着大家喝酒,又薅着自己的老爺們為大家烤肉,把冰冷的雪山搞得熱熱鬧鬧!
相反,關起門的廣玉寒瑤,雖沒有風雪侵襲,但卻處處透着刺骨的寒氣。
蘇予瑤退了大氅端坐在寶座之上,身邊依偎着古靈精怪的玄妙,懷中抱着熟睡的玄合。她捏了捏玄妙重新鼓溜起來的臉蛋兒,又看了看睡相與玄風一模一樣的玄合,心中不禁慶幸,還好,我堅持住了,我回來了!
“凝寶小姐,融化的冰川已經淹向北方四城,隻不過……”影子有些遲疑地說道,“今年封山期提前,化掉的冰川淹了四城,又重新上凍!所以……”
“所以,北邊四城成了……死城。”蘇予瑤淡淡地說道。
“沒錯!”影子點頭應道。
“不窮峰那邊,怎麼樣了?”蘇予瑤微微搖晃着身體,哄着玄合,繼續問道。
“鄭清大人的堂口香火特别旺!咱們狼族的兄弟有一些都擔起跑腿的差事了!”影子興奮的回道。
蘇予瑤微擡眼皮,翹着嘴角,“其他的呢?”
“畢熔看管的水潭近幾天有些發綠!”
蘇予瑤微微點頭,繼續問道,“祁門伯伯那裡,還順利嗎?”
“統領放心!快肅清了!”鼠蔔低聲回道。
“有遺漏嗎?”
“應該沒有!”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沒有!”
“好。伊果園有什麼動靜?”
“青柑大人本來還想以此為由頭找伊母娘娘評理,但是幾次去天宮都沒見到伊母娘娘,更何況伊果園也不太平,青柑大人分身不暇!”
“伊果園怎麼個不太平?”
“聽說青橘和青綠與青柑大人的小妾奇香鬧得不可開交,奇香雖生了一個兒子,但因有先天不足,并不受待見。青金仙姑管不了青橘和青綠,又不想管青夫人和奇香之間的爛事,便躲了出去!”鼠蔔回道。
“躲出去?除了天宮,她還能去哪?”蘇予瑤疑惑地問道。
“青金仙姑去章老先生那裡了,哦,章老先生是青柑大人的父親,是茶神!據說仙茗君的父親就是在章老先生手下做茶農,因此他們二人是摯友!”
蘇予瑤眼神一頓,“摯友?仙茗君的父親?有意思……”
“閨女!”朗織搓着手掌打斷了蘇予瑤的思索,“爹已經把壬申嘴裡的蛛絲球取出來了,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蘇予瑤瞥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壬申,又看向鼠蔔。
鼠蔔會意,低身說道,“統領,外面人多,我怕我娘和嬸子們忙不過來,我和影子出去搭把手吧!”
說完,他向影子使了使眼色,與影子一同退出大殿。
蘇予瑤看着鼠蔔關緊了殿門,這才悠悠問道,“壬申,你救我的那次,到底是誰要害我?”
壬申眼皮微挑,眨巴了幾下,又垂了下去,默不應聲。
蘇予瑤翹了翹嘴角,“我知道是南邊的人,隻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如此沒有章法?”
壬申皺了皺眉,挑起眼皮看向蘇予瑤。
“我和妙兒是玄風的軟肋,他們不抓不綁,而是想置我們于死地,果真是不怕激怒玄風嗎?還是……”蘇予瑤緩緩擡頭,迎上壬申的目光,“有人單純的想要弄死我?這個人是伊母?還是另有其人呢?”
壬申看着蘇予瑤的雙瞳,怎麼感覺……哪裡不一樣了呢?他并沒有時間多想,捋了捋舌頭,低聲說道,“瑤兒小姐,在下說過很多次了,是伊母娘娘讓在下保護您和妙兒……”
“伊母讓你保護我們,那另一個不顧一切想讓我死的人……是誰?”蘇予瑤打斷了壬申的話。
壬申低頭回道,“在下不知!”
“好一個在下不知,”蘇予瑤冷冷地說,“壬申,事到如今你還想隐瞞什麼?是想讓我爹從你嘴裡再扣出點别的東西嗎?”
壬申猛地擡頭,看着蘇予瑤鬼魅的笑容,不解地問道,“瑤兒小姐,事到如今,您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嗎?”
蘇予瑤邪魅地一笑,說道,“那些四腳魚隻有潮汐的族人可以使喚,我雖斬了漒棘的胳膊,但他沒有膽子害我!澤淵麼……”蘇予瑤回想起澤淵對自己的種種,竟然沒有了害怕的感覺,而是一種釋然的同情,又帶有一點憎惡的信任!
“澤淵不可能害我,所以隻剩下一個人!”蘇予瑤笃定地說,“紅珠!”
壬申眼神一震,不敢回應。
“紅珠?”朗織一聽,立馬火氣沖頂,翻着紅眼珠吼道,“那個在尋音谷鼓動伊母娘娘害我閨女的賤蹄子?!她又幹什麼了?!”
蘇予瑤并未理會惱怒的朗織,而是緊盯着壬申。隻見她紅瞳微閃,壬申胸口的蛛絲鎖鍊便開始緩慢的攢動。
“呃!”挫骨的疼痛讓壬申瞬間失了炁力。又來……?!壬申的眼珠子慢慢泛出猩紅的血絲,喉嚨猛地湧出一口腥氣。
蘇予瑤嘴角挂着冷笑,聲音冰冷地問道,“說說看,紅珠是用什麼方法派出四腳獸的?”
壬申皺緊眉頭,唇間漸漸溢出暗紅色的血液。
“難道是……潮汐?”蘇予瑤挑起眼皮,瞟向壬申。
壬申捂緊胸口,臉上隐隐浮現出蛛絲鎖鍊的痕迹。
玄妙看着受傷的壬申有些心急,晃晃悠悠站起身,扶着蘇予瑤的肩膀,求道,“阿媽不要瞎阿幹!”
蘇予瑤愣了一下,她驚訝地看向玄妙,展開手臂攬着玄妙圓滾滾的小身子,柔聲問道,“妙兒,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不要!”玄妙撲到蘇予瑤的懷裡,仰着粉嫩的臉蛋兒,卡巴着滴溜圓的大眼睛,嬌聲說道,“妙兒的阿幹!阿媽不要瞎!”
蘇予瑤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喜,随後,這絲驚喜又消失在無盡的空谷之中,“可是妙兒的阿幹不回答阿娘的問題,阿娘沒有辦法呀?”
玄妙眨了眨溜圓的大眼睛,抿起小嘴巴,一轉小屁股,伸着小短腿倒着爬下寶座。
白耳連忙上前要抱起玄妙,玄妙卻擰着身子,嘴裡嘟囔着,“不要!不要!”
“白耳,别管她,讓她去!”蘇予瑤眼角帶笑,柔聲說道。
“是!”白耳一邊應着,一邊小心地護着倔犟的玄妙。
玄妙撅着屁股爬下台階,氣勢洶洶地走到壬申面前,雙手掐住圓滾滾的肚皮,皺着小鼻子,奶聲奶氣地喊道,“阿幹!不想洗,嗦!”
噗通!還沒等壬申的心肝兒感動,朗織就先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他眼含熱淚,看向玄妙,哆嗦着嘴唇說道,“我的小娃子……長大了!”
壬申輕蔑地瞥了一眼沒出息的朗織,又放大着瞳孔看向像模像樣的玄妙,抿着嘴角的血,輕聲回道,“妙兒,阿幹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