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欶當然知道他們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要問的是:“你幹嘛冒險搭上自己也要這麼做,報警不好嗎,為了這麼幾個東西搭上自己一條命,你書讀狗肚子裡面去了?”
沉坷看着他,黢黑的瞳孔沒有任何波動,片刻,垂眸掩蓋住眼色。
“我已經報警過無數次了......”
“每次等來的隻有等待審查的消息,還有無休止的監視,我意識到貌似這種途徑是沒有用的......”
如果李欶再細心追問一下陸憲的話,就能知道其中兩個人是誰。
S市中級人民法院檢察官,當局警察局長,相互勾結。
普通人幾乎沒有可能僅僅隻靠自己扳倒權勢滔天的人物,任憑沉坷智商再怎麼高也是個普通人。
李欶舔了幾下嘴,突然有些想收回自己問的這些弱智的話,他把照片收起來,氣性平和了些。
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話到嘴邊卻一直說不出來,好半天,才低聲問他:
“你死的時候......疼嗎?”
其實他是想問,被傷害的時候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很殘忍,會不會讓他痛不欲生......
哪怕隻是并不緻命的割傷都能讓人痛到想死,李欶不敢想:最危急的時候他究竟面臨過多絕望的情景。
“沒有。”知道李欶是在擔心他,他溫柔地将他抱住,“我不記得了,可能有一點疼吧,不過你不要傷心。”
他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出最讓人難受的話:“我是先死掉的,别擔心,我不會感受到疼的。”
先死掉,然後再被殘忍地分屍。
他的聲音貼着他耳邊,李欶一直在小幅度地磨牙齒,這是他獨特的不知所措的表現方式。
他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在心疼他。
有段時間網上鋪天蓋地地流行起心疼是愛一個人的開始這句話,但李欶不混傷感圈,也不知道。
心疼是愛一個人的開始......
真的是因為被人報複所以怒而決定複仇嗎?
他知道之前的他會用忍讓來換取平靜的生活。
能考上金字塔尖的大學,李欶腦子長着也不是隻用來砸核桃的,從新聞播出開始,那五個人的反常舉動和驚為天人的毅力就已經能夠讓人格外矚目了。
石大爺之前是看風水的,現在轉行來幹喪葬享受退休生活,那幾人出手闊綽,買的東西也與衆不同,其中一個人身上還繞着鬼影,想不引人注意都難,接着又是孫阿姨的叮囑,莫名的兇案現場......以及他們所求的陰氣很重的玉。
“那五個人你認識嗎?”李欶指尖掐着他耳尖的軟發,問他:“你應該見過的吧?”
“見過。”沉坷乖乖回答:“我認識其中四個。”
“方便告訴我他們的身份嗎?不能說就算了。”
沉坷搖頭,有些委屈:“說不了。”
“沒事。”
這個角度,他能看見他發頂的旋,聽老人說有這個發旋的人聰明,李欶上手繞着圈摸了兩下。
“會有一天我能讓你說的。”
他的發絲很軟,比女孩子的摸着還要舒服,雖然目前為止她隻摸過他媽的,但不影響他覺得手感好。
“你信中寫的最後一句沒說的話是什麼,這個可以說嗎?”
看他對他這态度......李欶猜測大概可能也許是諸如“我愛你”之類的内容。
但這三個字不難寫,情況應該不至于緊急到那種地步,李欶自己不想說出來,怕猜錯了被嘲笑,也怕會錯了意思。
沉坷搖頭。
這個都不能說,那看來不是的。
他為剛才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恥,同時,還有一絲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失望。
看來以後吃飯的時候得少看點煽情狗血劇了。
沉坷解釋道:“其實還沒寫出來的東西有很多,但當時必須要停筆了,我需要時間把東西藏起來,我還有很多話要說,我——”
他語速逐漸加快,每字每句都在看着眼前人的臉,等到下一個“我”字出來的時候,突然頓住了。
下唇顫了一下,還未說出口的話被咽回去。
李欶明顯有點心不在焉,沒注意到他意味不明的停頓。
“要接吻嗎?”聽他不說話了,李欶突然問。
還在想辦法圓話的沉坷呆滞一瞬,随後臉上浮現出驚喜。
“接吻吧。”李欶盯着他:“我有點疼。”
究竟是傷口疼還是心裡疼,任誰也分不清楚。
李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