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淚是溫柔刀,必要時候的示弱和脆弱外露果真奏效,還說她沒長進呢,你栾喻笙不也半斤八兩?這麼些年依然扛不住她的激将法。
雪白床單上,她拓落的唇印為餌,唇形飽滿圓整,蠱惑如罂粟花誘人墜入色令智昏的地獄,明早醒來,栾喻笙看見這唇印便睹物思人。
掩去唇畔得逞的壞笑,印央如魚戲水扭動起身,慵懶媚态地伸個懶腰,踩上拖鞋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再次亮相,不施粉黛的容顔出水芙蓉般清麗,她五官标志,三庭五眼達到黃金比例,善于駕馭多種風格,野性熱辣的、知性溫柔的、清冷明麗的。
踩着栾喻笙的勃勃心跳,印央故意經過他的身體爬上床,傲挺胸部怼在他眼前。
她懶洋洋貼着他側躺下,和他共枕一個枕頭,小巧鼻尖可惡又可愛地抵着他的肩頭。
“困了,晚安哦。”
“……滾出去!”
栾喻笙無能低吼,蠕動着脖頸想遠離印央,奈何他鎖骨以下癱廢的身子如釘在床上,動不了分毫,蛄蛹半天,隻有腦袋歪歪斜斜枕着枕頭,還累得氣喘不接。
印央敞敞亮亮頂着栾喻笙氣急敗壞的目光,擡起蔥白細指,在他胸口畫圈,嬌聲飄逸:“栾總這麼激動呀,瞧我不懂事,我應該抱着栾總睡,就像從前一樣……”
“不許再動!”
一聲低呵,栾喻笙怕印央摸到他幹癟的身體和鼓起的肚腹,焦急噴出氣音:“不許再動……”
印央聽出些許無能為力的悲憤,于是不再逾越,她收手束腳安分躺好,阖上眼簾。
“滾回你的房間。”栾喻笙命令。
“睡了哦。”印央置若罔聞,睡相如舔爪的貓咪,“我養精蓄銳才能讨得栾總的歡心。你知道的,我睡覺挺老實,不會翻來滾去壓你身上。”
假寐。
假裝沾枕頭就睡着了。
漫漫長夜忽然因為身畔人的平順鼻息而能望見黎明,滿室的光不再空寂黯淡,溫馨馥郁彌漫。
栾喻笙側着臉,靜凝印央恬靜的睡顔。
想替她蓋被子,予她露出的肌膚溫暖,然而他右手鉚足了力氣仍擡不起不算重的被單,多次嘗試無果,隻得作罷,别弄巧成拙惹醒了她。
困意來襲,栾喻笙倔強睜眼,就這樣沉沉地饕餮着印央的臉,愛恨交錯的眼神将她親吻。
其實内心的興奮更甚,他不願睡,他能數她的呼吸整整一夜,可癱瘓後的身體虛弱至極,容不得他熬夜,外加水土不服和出倉不順,他亟需休息。
可他甯願撐着眼皮。
上一次她如此溫順柔和地躺在他身邊,遠得仿佛上輩子的事,那時他強有力的臂彎做她的溫床,攬着她溫熱的身子睡一晚,翌日醒來,能睡出一身汗。
兩人一塊兒去沖澡,水淋香氛裡再續昨晚的雲雨。
而現在,他隻剩怎麼捂都捂不熱的殘體,和連泡沫進了眼睛都無法揉一揉的悲慘。
十一點多了,護工從門縫下面窺見光亮,以為栾喻笙身體不适難以安睡,便輕手輕腳進來,看見床上的女人後,大吃一驚,留不是走也不是。
“栾總。”護工搓着手,聲如蚊鳴,“您……”
被栾喻笙的眼神截斷,他厲眸一瞥床頭的手機,護工秒懂用手機打字交流。
護工:【栾總,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從頭到腳都倍感不适,尤其腸胃,一陣陣絞痛,但栾喻笙控制蜷縮的雞爪手,小指指節一個一個聲母韻母艱難打下:【給她蓋好被子,一定輕。你們今晚不用進來給我翻身,明早等她走了你們再進來。】
護工欲言又止。
不翻身怎行?普通人睡覺肢體壓難受了,能自行變換姿勢,但栾喻笙不具備這個能力,一個姿勢不動,四五個小時都累夠嗆,何況是一宿。
護工:【栾總,不翻身不行,我盡量動靜放小,不擾到那位小姐的睡眠,您看行嗎?】
栾喻笙眼神無聲說:駁回。
上船就開始折騰她,想必近些日子她也沒睡過踏實覺,就讓她在他身邊暢快酣眠吧……
護工無奈聽從,蹑手蹑腳退出房間,關了主卧的燈。
而印央,聽到了房間進來人了,估摸着猜到是護工前來給栾喻笙翻身。
癱瘓病人睡覺時,至少三小時必須翻身一次,不然脆弱的肌膚皮肉很容易壓出褥瘡來,褥瘡是截癱人士的天敵,會引起或大或小的并發症。
黑暗沉寂将感官盡數放大,不知是時間被無形拉長,還是當真一晚上沒人進來過,印央越來越焦躁,突然後悔自己賴在這裡過夜的決定。
她睡的這邊沒鋪涼席,席夢思床墊睡出了枯枝爛葉堆般的如芒針刺,還得裝作睡得香甜。
印央真的沒料到栾喻笙會為了不吵醒她而放棄夜裡翻身減壓,她想等他睡着悄摸着給他翻個身,可冥冥中,她感覺得到一片漆暗裡他炙熱的目光。
和她的精神通宵至天明。
——印央,你似乎錯判了。
——這男人比你預想的更愛你。
當天幕泛起第一抹魚肚白之時,印央驚覺天亮了。
心跳如驚雷,她做出蘇醒的前兆,哼哼唧唧地伸了個懶腰,慢慢睜開眼,餘光捕捉到栾喻笙緊急閉上的眼睛,她不敢細看他的神色和狀态。
爬下床去,她幾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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