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經力竭,認命地閉上眼睛。他并不知道,此時兩千年後有一群人,同樣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少年睜開眼,隻見飛撲而來的老虎,突然栽倒在地上,張開嘴巴,僵直着四肢一動不動。
一個高瘦的女人,從不遠處的草叢中緩緩走來,穿着他沒有見過的奇異衣着,手上拿着一個泛着銀光的奇怪物件。
“做得好!小傅。”組長長長舒了一口氣,“不愧是原來時旅公司的金牌員工。”
傅溪聽着耳機裡的誇獎,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要放在從前,組長可能會覺得傅溪為人處世太過高傲,但此刻他隻覺得傅溪可靠還話少。
少年爬起來,沖傅溪躬身拱手:“謝謝女俠的救命之恩。”
傅溪看了少年一眼,對方身上都是傷痕,又移開視線,徑直走向僵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老虎。
她面朝少年,蹲下身子,将正中老虎屁股處的麻醉針,拔出來收好。
樹上的女孩此時也滑了下來,頂着滿臉淚痕撲向少年,緊抱着少年不肯松手。
少年幫女孩擦幹眼淚鼻涕,臉上帶着輕松的笑意,安慰她:“傻琦琦,别哭了,剛剛是阿兄是在逗你玩。”
阿琦将信将疑:“真的?阿兄,以後不要玩這種遊戲了,不好玩。”
少年自然是連聲答應。
傅溪看着兄妹二人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聽着耳機裡那幾位壓抑的嗚咽聲,低頭撸虎玩。
“小傅,把這兩個孩子帶回安全屋吧。他們在這深山裡根本活不下去。”組長一向沉穩的聲音帶着鼻音。
“問問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深山,這很奇怪。”任副主任仰頭狂眨眼睛,強忍眼淚。
“兩個孩子身上都是長途跋涉的傷,這些天肯定也吃不飽,溪姐,能給孩子們點吃的嗎?”值班員已經哽咽出聲。
傅溪沉默,你們不考慮一下善後工作嗎?所以十九局隻有研究員一個正常人,是嗎?
研究員冷不丁開口:“小傅,這老虎公的母的?”
傅溪撸虎的手一頓:“……”
少年牽着阿琦,走到傅溪面前跪下:“還未請教恩人姓名,我是滑年,這是舍妹姬琦。”
傅溪轉身避開:“無需跪拜,跪拜隻對先人。”
滑年聞言,又拉着懵懵懂懂的姬琦站起來:“我不懂禮數,還望恩人見諒。”
傅溪點頭,粗略打量了一下阿琦,又仔細上下打量滑年:“伸出手來。”
少年不解,還是伸出手。
傅溪捏住他的手腕細細打量,發現其左手小手指根部有繭子,她審視少年:“你會使劍?”
滑年有些訝異,但随即笑得坦然:“小時候跟着别人練過幾年,但是學藝不精,隻能亂砍幾下。”
傅溪想着也是,如果滑年真會劍術,最起碼不會束手就擒,想出以身飼虎這樣的辦法來。
她從褲子裡拿出一個止疼噴霧,示意滑年将眼睛閉上,将噴霧均勻地噴灑在他的傷口上。
滑年驚喜地睜眼,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已經不疼了。
傅溪又彎腰給在一邊眼巴巴看着她的阿琦噴,她身上的傷口較少,但她太過年幼,即便是小傷口,看上去也觸目驚心。
“姐姐,我叫阿琦,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女孩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危險,此刻顯得十分天真爛漫。
傅溪蹲下身子,幫阿琦将腳上綁着的布條解開,剛開始還好,越到裡面,布條上的血迹越多。
她沒忍住喊了聲疼,傅溪放輕了手中的動作:“傅溪,我叫傅溪。”
阿琦注意力被轉移,她甜甜道:“溪溪。”
傅溪加快手中的動作,将她腳上的布條解開,快速在這雙滿是傷口的小腳上,噴了一層厚厚的噴霧。
阿琦驚喜:“不疼了,我的腳不疼了。”
傅溪伸手打算幫滑年解布條,他卻後退幾步,臉上帶着窘态:“恩人,我自己來。”
傅溪也不勉強,将手中的噴霧遞給他。
滑年龇牙咧嘴地解開腳上的布條,還不忘囑咐阿琦,将腰間綁着的破破爛爛的鞋子穿好。
阿琦蹦蹦跳跳跑到傅溪身邊。看着傅溪撸老虎,她也跟着摸了摸老虎身上的毛。
視訊器裡傳來任副主任的催促聲,傅溪打算當做沒有聽到,直到對方承諾送她一台最新款跑步機,這才屈尊降貴開金口:“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姬琦想了想,清脆回答:“阿兄說,阿父要把我嫁人,會害了我。”
傅溪驚訝,她知道古人早婚,但眼前這個女孩還未到自己腰間,就要嫁人了?
“對方多大?”傅溪想着,可能是已經被現代社會淘汰了的童養媳糟粕。
姬琦掰着指頭想了想,皺着眉頭很苦惱:“我算不出來,他們三個……嗯……比阿兄還高。”
傅溪沉默,她重複了一遍:“……三個人?”
姬琦笑了笑:“阿兄教過我數數的,是三個人。”
姬琦笑得天真爛漫,顯示器前的幾位卻都沉默了。
“禽獸不如!”又是任副主任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滑年好不容易處理完了腳上的傷口,他擡頭尋找姬琦,就看見她正和傅溪一起,悠閑地把玩着老虎的肉爪。
想到剛剛的一幕,滑年還是覺得後怕。他強忍害怕,快步走到姬琦身邊,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姬琦抱起來:“恩人,這老虎兇猛,我們還是早早跑開為好。”
傅溪點點頭。本着人本主義和動物保護相結合的工作原則,這隻老虎的安全也需要保護。
她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裝着解除麻醉狀态的氣霧劑,将其放在老虎鼻子前揮了揮,站起身:“跟着我。”
就這樣,傅溪帶着滑氏兄妹回到了安全屋,原本以為四人會在這個深山裡,安穩地住上大半輩子,但是意外發生了。
一切塵埃落定之前,誰也不能控制事情的發展。這個道理,等傅溪真正明白時,一切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