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沈南卿好似從他那毫無波瀾的眼神中讀出了傷感。

“他與孫晟同一年入穹音閣，又都是師承許洋。”

聞聲，沈南卿望向身側的謝铮，他神色淡淡地望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

隻聽見謝铮低聲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所謂無情道根本就不是斷絕情愛，而是大道無情。”

這是沈南卿第一次聽見謝铮如此冷靜地說起有關洛煜的事情，以前每每聊起洛煜他總是氣憤不已恨不得怼上無數句。

可卸去所有情緒後，沈南卿并不覺得他真的不喜洛煜。

若是洛煜與蘇绾绾是青梅竹馬，少年情誼，那作為蘇绾绾師弟的謝铮與洛煜必定也是相交甚深。

從他對于洛煜的了解便可知曉他們從前絕不是簡簡單單的泛泛之交。

“小沈師妹，看我看得出神？”

沈南卿回過神便對上謝铮含笑的眼眸，她倒沒有之前那般容易羞澀：“隻是覺得你對無情道道心的見解很獨特……”

謝铮抱臂勾唇一笑：“那當然！我可是聰明絕頂見識卓絕目達耳通的劍道魁首天下第一！”

沈南卿：……

【總感覺剛剛說出大道無情的謝铮與現在這個不是同一個人！】

【謝铮：你猜猜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bking的外殼，哲學的心！】

看着滾動的字幕，沈南卿偷偷用餘光打量身旁的謝铮，他嘴角噙着玩世不恭，可眼眸中卻是沉穩持重。

或許哪一個都是他，每一個不同的他構成一個獨一無二的他。

比武大會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一時之間也驚到了不少修士，劍英台下的修士頓時少了一大半。

為數不多留下的也顯得興緻缺缺，好似對劍英台上的比武并不關切倒是一直竊竊私語，聊的不外乎是穹音閣剛剛那位死相慘烈的閣主。

這些私語聲雖小，但積少成多聲勢卻大，越過人山人海直達高塔。

執棋手微微一頓，手腕處一枚淡色小痣微微一晃。

宋時缊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視眼前人，隻是望着那枚小痣出神。

執棋将一枚黑子送入白子的包圍之中，沉聲道：“一子被吃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不能滿盤皆輸。”

棋盤之上的白子雖是氣勢洶洶有連吃數子的氣勢，但卻未曾留意到身後散落的黑子已連成勢，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白子的上空。

宋時缊低眸：”是，時缊定不辱命。”

邁出高閣，宋時缊擡眼望着陰雲密布的天，長長舒了一口氣。

明明比武時還是晴空萬裡，到了這會卻是陰雲密布，那樣好的天孫晟是再也見不到了。

提起這個名字，想起這個人，宋時缊總覺得可笑，自己不過是在他不受重視的時候誇贊了一兩句，他就甘願為自己冒險以緻于這麼狼狽不堪地死了。

真是可笑啊！

一兩句不值錢的誇獎就值得讓他搭上一條性命！

明明死得這般可憐，卻也隻是别人棋盤上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

一行晶瑩剔透閃着光澤的淚水自宋時缊的眼尾滑落，隐匿于突如其來的大雨之中。

沒人知道他落淚，也沒人知道他與孫晟的關系，更沒人知道孫晟與宋時缊是一樣的。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夜，沈南卿也被夢魇住了一整夜。

她數着時間，明日便是比武大會的最後一日。

她要對上洛煜，宋時缊要對上李無恙。

沈南卿沒打算赢，也不在乎誰是魁首，隻是比武之後次日便是謝铮的生辰，再之後便是魇妖誅殺仙門百家年輕弟子的日子。

一天接着一天，全是重頭戲，壓得人喘不上氣。

前世被宋時缊徒手剖丹的畫面在夢中揮之不去，前世仙門百家年輕弟子慘死的胡橋鎮大戰也成為構築夢魇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