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還是很昏沉,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發生了什麼,還以為自己在拍戲吊威亞。
薛簡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僅是左右搖晃,甚至還忽上忽下的,他艱難的避開自己的胳膊,往旁邊看了過去。
嚯,程度。
倆人被綁在一根棍子上,他倆體重可能差不多,導緻就像兩個跷跷闆,一個上,一個下,晃晃悠悠的。
門口的地上躺倒了一堆保镖一類,定睛一看…還有小安。
也真是難為他了。
薛簡正欲收回視線,卻感覺腳下有什麼寒光閃過,他低頭一瞥…頓時心髒緊縮了一下。
變态啊…
兩塊凸出密密麻麻尖刺的鋼闆,分别放在他和程度的下面。
從這個高度掉下去,說會被紮成刺猬也不為過。
說好了讓他沒有痛苦的死呢…
虞嘉柏這樣,應是不準備活了,殺掉了他和程度以後,就沒機會對哥哥下手了。
挺好的,薛簡想。
希望崇山明能給他立個碑,清明前後記得去他墳前多燒點紙。
再燒大房子,燒車子,燒最新款的手機,燒個席夢思的床墊…再燒個紙紮的小狗。
他還挺想養狗的,就是一直沒條件,往後在陰間要是能養一隻就好了。
怎麼告訴他啊。
算了,應該能托夢吧。
片刻後,傳來了推開店門的聲音,伴着一聲清脆的鈴響。
薛簡知道那是誰。
小安來之前肯定和他說過了,崇山明當然會來,隻是薛簡還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他這一生,都害怕被人抛下,唯有這一次,他希望他愛的人能狠心一些,不要以身犯險。
但是那就不是崇山明了。
薛簡吊在半空中,艱難的朝着他笑了笑。
緊接着程左禮也來了。
他站在崇山明的身後,扶了他一把,低聲道:“站穩了。”
幾聲拍掌聲傳入衆人耳中,虞嘉柏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的看着衆人,笑道:“本來出了些意外,我還以為人不能到這麼齊了呢。”
程度在此刻也幽幽轉醒,他奮力的掙紮了幾下,搞的薛簡被扽的越擡越高,又開始忽悠忽悠的。
“你省點力氣吧。”
薛簡無奈道。
程左禮看着頭發花白的虞嘉柏,沒有任何父親被人綁架,生死一線時該有的憤怒,隻是嗤笑了一聲,“一大把年紀了,還折騰呢。”
“快把我放開,虞嘉柏,你是瘋了不成?”
程度低聲咒罵着,卻無論如何也掙不開捆着雙手的繩索。
“和你多說一句話,我都嫌惡心。”
虞嘉柏垂眸瞥了他一眼,“閉嘴吧。”
“崇山明,我本以為你會和薛簡一起來,我倒是能賞你們輕松點死,可惜了,你居然沒來,不是懷疑我了嗎?怎麼不跟着呢。”
“是我高估你了,真對不起。”
崇山明淡漠的望着他,“我以為你起碼還有人性這種東西,不至于恩将仇報,做這種畜牲行徑。”
虞嘉柏的嘴角抽搐了幾下,最後長歎了口氣,“算了,我終歸不是那大奸大惡之輩,小簡的确無辜。”
“所以我想了個新的玩法,就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他了。”
“我手裡的這個遙控器,隻要按一下,棍子裡藏的刀片就會彈出來,把繩子割斷。”
崇山明忽然感到有人拽自己的褲腳,他瞳孔縮了縮,不動聲色的側頭瞥了程左禮一眼,而後兩人皆往前走了兩步。
薛簡低下頭,看到他們身後好像…有個人動了一下。
是小安…他什麼時候醒的,他們要做什麼?
薛簡還沒想明白,顯然崇山明和程左禮已經在那一刹那加密通話完畢,他也隻能配合。
他扭過頭去望着虞嘉柏,“虞老師,能和我說說趙小姐嗎,我甚至不認識這個人,就算是為了她喪命,也别讓我做個糊塗鬼。”
虞嘉柏沒說話,薛簡歎了口氣,“她一定很美吧,真是可惜,如果當初和您在一起,肯定不會落得香消玉殒的結局,到了今天,一定是兒孫滿堂…”
“不要說這些!”
虞嘉柏有些激動,面色鮮紅,他俯身深深地喘息了幾下,扯了扯自己的領口,小安趁機爬起來往前竄了一步,躲進了屏風後的視線盲區。
任務完成,薛簡閉嘴。
“别拖延時間了,沒用的。”
虞嘉柏重新看向崇山明,“想讓誰活,你就爬到哪一塊鋼闆上面,當個人肉墊子,等你趴好了,我就會按下這個。”
他搖了搖手裡的遙控裝置,“然後,砰,你就會被他,壓成刺猬。”
崇山明點了點頭,“好。”
他沒有猶豫一秒的,向着薛簡走去。
程度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程山明!我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不姓程,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崇山明目不斜視,“這個姓,在我十七歲的那一年,就已經舍棄了。”
“哈…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兒子。”
程度大笑了幾聲,“好,好,程左禮也在這兒,你不怕我把那件事告訴他嗎?你辛辛苦苦隐瞞了十一年的事,讓我現在就告訴他嗎?”
“不用你告訴,我自己說。”
崇山明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程左禮。
“十七歲那年,程度發覺我和他沒有任何感情,怕我以後不受控制,于是告訴我,我不是母親的兒子,我是趙素環的兒子。”
“當時你母親發覺他有外遇,急怒之下早産,孩子臍帶繞頸,缺氧過久,生下來就送進了保溫箱,你以為他活下來了,長成了我,其實沒有,程度将我和那個死掉的孩子替換了,騙你,騙母親,我是她所生。”
程左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幹幹淨淨。
崇山明還在繼續說着,“你恨程度,也恨趙素環,怨母親抛下你,隻當我是親人,我從小被你養大,視你為兄也為父,程度知道,于是他以此威脅我,如果我不聽從他的安排,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和母親。”
“母親身體不好,我害怕她知道這件事以後承受不住,害怕你恨我,不再認我,隐瞞了你們十一年。”
“把破壞你家庭的人的孩子,當成親弟弟,精心撫養長大。”
崇山明嘲弄的笑了一下,閉了閉眼,“是我對不起你,程左禮。”
崇山明繼續往前邁着,尖刺穿透了他的鞋底,他一步步的走,鮮紅的血留在原地,薛簡一聲一聲的喊着,“不要…不要…求求你…”
虞嘉柏舉着手裡的遙控器,“趴下!”
薛簡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一瞬間覺得天地塌陷。
要他怎麼接受,用他自己的體重,把他的愛人壓成篩子。
“我不愛你了…我根本就不愛你…你滾開…滾開,滾!崇山明…崇山明…”
下一刻劇變突生。
不知何時摸到了二樓的小安,一把将虞嘉柏壓到了欄杆把手上,搶奪起了他手裡的遙控器。
兩人撕扯到了一起,虞嘉柏撕心裂肺的喊着,“給我!給我!”
吧嗒一聲,争奪之間,遙控器不知被誰按了下去。
薛簡隻感覺到身體猝然失重,甚至來不及驚呼一聲,就墜落了下去。
落到了崇山明的懷裡。
耳側傳來另外的,撲通一聲。
薛簡瞳孔放大,忍不住的側頭,崇山明輕輕的蓋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