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柯清雲盡揀小路走。且路線……柯翔有種不好的預感。直到悄無聲息地來到莺歌樓後門,柯翔頓覺心口被重重錘了一拳。果然沒好事——而他對柯清雲與蘇氏背後的關聯竟然一無所知!
“開門。你們的樓主回來了。”柯清雲與門衛保持兩米距離,大聲嚷道。
把守後門的現身明處的護院相互對看一眼,警惕地一齊看向柯清雲,又越過她望向她身後正被她手下背着的蒙面、看似昏迷不醒、與那手下一般打扮的黑衣人。
護院不認得柯清雲,但認得柯翔。尤其在上次有關柯翔的绯聞傳遍京城後,沒少有人描摹柯翔的容貌來做話本插畫,寫了不少帶着禁忌色彩的扭曲愛戀故事,并且賣得不錯。柯翔的容貌也就這麼在整個京城成了人盡皆知的“明星臉”。
故而,就算尚不能确定柯清雲說的真假,但有他們認得的柯翔在一旁跟着,他們不由得也信上了幾分。但即便心有狐疑,也不敢擅自做主。一時間誰都沒有動作。
“不信?”柯清雲旋即轉身,走到昏迷者身邊,伸手,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正是蘇雲暢!
“啊!”護院大驚失色。随即十足警惕起柯清雲。殺氣驟起。
其實,莺歌樓的主力并不在前院,而是在後院。後院的把守遠比前院更加森嚴——尤其後院的護衛,全認得蘇雲暢本人,是蘇雲暢親自從蘇氏死士中挑選出來負責保護他個人的。而柯清雲剛才的舉動無疑是在告訴他們,她是有備而來。并且知道得不少。絕非僅是為了報上次蘇雲暢诽謗她之仇!
——那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傷了還在她手裡的蘇雲暢。
略作計較,領頭的護院帶頭敞開後門。并主動給他們領路,引他們去了蘇雲暢私院。另有一暗衛,則迅即去通知了總管。
會武的柯翔和柯清雲的手下皆察覺到有暗衛異動,但都沒有告知柯清雲,而柯清雲雖然沒有他們那般超敏的耳感,卻有着他們都不及的靈敏嗅覺,百米内的氣味她早都聞見了。再稍微分析一下便知道那些氣味成分說明了什麼。
莺歌樓現任總管是蘇雲暢自己從蘇氏祖宅帶來的心腹,也是莺歌樓内唯一能自由出入他私院之人。
與此同時,另一邊在給柯清雲等人帶路的護院,待走到院門口時便止步定住。轉身來,對着女扮男裝的柯清雲為難解釋道:“裡頭有機關,小的隻能帶路到此。公子可否等會兒?總管很快就來。他來了,自會帶你們進去……”
“嗯。那你走吧。”柯清雲不以為意。
“這……”護院顯然有些猶豫。他擔心柯清雲不安分,一旦擅自冒進很可能會連累到他主子。
“你放心。既然我留下你們樓主性命,還把他完好送回,自是要拿他做交易的,又豈會在目的還沒得逞之前,輕易毀了自己的重要籌碼?
不過,若是你還不肯離開,那我便要将這點不痛快小小發洩在你們樓主身上。——我不殺他,不代表不會在他身上故意割上幾刀子。反正,‘談判’需要的是他還有命、還有清醒的頭腦能跟我做交易,并不是非要他有一具健全的身體。
我數三下,你若再不走,我可就動手咯。”
柯清雲從懷裡掏出一把隻有她手掌般長、大約有兩指寬、一指厚、刻有花紋的……“木條”?
接着,就見她按了那木條花紋上一處微凸起的地方,瞬間從木條凹槽處蹭一下彈出一段木質的鋒利刀刃來。
在場其他人全都會武,一眼就看出那把木匕首絕非裝飾玩物。
“在場的各位都是會武的,那想必也沒少接觸刀劍之類的兵器吧?那應該不用我特别說明,各位也該看得清楚:比你們常用的那些鐵質刀劍來,這把鐵檀制的匕首,它的硬度一定更大。而且還這般鋒利……
我倒是好奇,如果将它用不同力道在蘇雲暢脖子上分别劃上幾刀來比較看看,那我這木匕首跟你們手中的鐵質兵器劃出的傷口,會不會有所不同?有多不同?
你是不是也很好奇,也想要試試看?”
柯清雲一邊像在說一個有趣的主意,一邊就開始在蘇雲暢脖頸邊比劃着該用什麼姿勢、從哪兒開始劃起?是橫着劃,還是豎着劃?
吓得護院大氣不敢出。
“一……”柯清雲開始數數,并将那刀尖抵在仍昏迷不醒的蘇雲暢脖頸動脈上。眼睛開始放光,一臉的興奮。
護院瞧見,吓得再不敢耽擱、拖延時間,立即轉身就跑。生怕跑慢一步,便會害他主子因他而死。——那他的下場,隻會更加生不如死!
看到護院終于走了,柯清雲輕歎口氣,重又将刀刃折回刀柄裡,将匕首重新收回衣内。而後,她刻意走近院門口,擡頭嗅了嗅那裡的空氣。
隻見她從懷裡掏出一瓶約隻她拇指大的白瓷瓶,從裡頭倒出三粒小黑丸,依次塞進她兩名護衛、還有柯翔的嘴裡。
惟有柯翔是僵硬地忍受着她塞藥入口,再不情不願地當面吞下。
“你怎麼不吃?”吞藥後,柯翔注意到柯清雲最後隻将藥瓶重新收回,并沒有服食此藥,很是在意。
“我不用吃,這點毒傷不了我。”柯清雲當然知道柯翔心裡擔心什麼,但她選擇無視——他那點私心,根本不值得她費心在意。
簡單交代後,柯清雲帶頭進了院子。
“诶——”柯翔還沒來及叫住,她的兩個護衛已先他一步緊跟其後進了院子。
見狀,柯翔咽了咽口水,給自己壯壯膽,趕緊也硬着頭皮跟上前面護衛。并且一路十分警覺地記住他們在前面走過的每一個步法和每一步踏足的大緻力道。純粹模仿着,跟着他們最終安然無恙地走到蘇雲暢的書房。
還不及松口氣,柯清雲帶頭推門大步邁進房間,直接坐到蘇雲暢慣坐的主位上。然後才吩咐護衛将蘇雲暢放置在左上座上。
“不是應該把他放在房間裡間的卧榻上更好些嗎?”柯翔弱聲建議道。
“他是要躺。而且這一躺估計沒一兩個月的靜養,是起不來床的。——但在那之前,我還有正事沒辦,又豈能讓他舒舒服服地躺着?”
說着,柯清雲丢給離她更近些的護衛一瓶與之前白瓷瓶一般大小的黑瓷瓶。吩咐道:“取一丸給他服下。擔保一個時辰内他不會再暈過去。”
“也就是說,一個時辰後,蘇雲暢很可能會再次不省人事?”柯翔心裡轉譯了柯清雲的意思。覺着她這藥沒準是在提前預支蘇雲暢剩餘的生命力。——畢竟,類似的所謂“回光補藥”其背後的真相,柯翔還是略知一二的。
“她可真夠狠的。”柯翔不禁暗歎。同時,也有些害怕起萬一同樣的事日後發生在自己身上,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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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總管興沖沖趕來,蘇雲暢剛好轉醒。
“樓主……”不同之前護院純粹隻是怕擔責的沉默,柯清雲看得清楚,這次趕來應付他們的這位總管的沉默已經“說明”:對于蘇雲暢是怎麼變成這樣,他心中有數。
“也就是說,這位總管事前該是知道蘇雲暢打算親自探我底細,沒料竟被我設計?”柯清雲此刻對之後的談判已十拿九穩。
“你放心,你們樓主隻是受了内傷。雖然這傷勢不能算輕,但也不緻會立刻要了他的命。我已經給他服了護心丸,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不過,之後兩個月,你們最好是讓他乖乖躺在床上,必須等内傷完全恢複,才可下地走動。不然,就等着看他因急功近利而遭遇内傷複發的加倍反噬,以緻功力盡毀,武功盡廢吧。
如果不信,你們大可以試試。”
柯清雲十分平常的對總管講述在他聽來簡直難以置信的她的報複手段。她怎麼敢?她又是怎麼做到的?
“你!”總管氣憤不已,差點失控,卻在要出手發難之際,被剛好清醒的蘇雲暢适時阻攔下來。
總管感覺得到,蘇雲暢雖還有氣力,但确實沒有半點内力。
剛才,若非觸碰到他時總管自己瞬間下意識收住内力、怕傷着他,那蘇雲暢此刻早被他震傷到吐血身亡。也因此,總管才更信了柯清雲幾分。不敢再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