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石子路上人來人往，陸七漫無目的地在遊蕩，她不清楚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是那兩行字？

所見非真，所見非假。

用她的心去看。

陸染死了，戰友不詳，這兩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B-001污染區，她現在的身份是FMA管理局局長。

陸七本該這樣認為，但她的心裡總覺得還有别的什麼隐情。

為什麼B-001核心的記憶裡會有她原來世界的産物？為什麼她會在甯安療養院負一層産生古怪的情緒？那道白色的幻影為什麼會讓她聯想到陸染？

污染區的水太深了，她所窺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偏偏次次遇見污染區，一次比一次複雜。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在推着她去接近污染區，從C-111到B-001，陸七沒有一次主動進入污染區，事實卻是她在一周的時間四次進入污染區。

進入的原因多種多樣，有論壇的強制，有神秘組織的逼迫，有風覃的安排，還有宋洋的機緣巧合。

加上B-001帶給她怪異的熟悉感，陸七不由得懷疑點什麼。

可以肯定的是，FMA局長這一身份絕對不像她開始所想的那樣，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傀儡局長。

論壇是在局長終端裡發現的，她失憶未必是意外，陸七自認為她初來乍到不可能得罪那麼多人，這些恩怨隻會是局長引來的。

或許她找回局長缺失的記憶就能得到答案，但這是一件耗費時間的事情。

陸七從前不會做，現在必須要做了。

她不想再像現在這樣，一無所知地在污染區轉來轉去，頂着生命危險吃一塹長一智，被無形的手操控着行動。

陸七呼出一口潮濕的氣，從繁雜的思緒抽離，望向霧氣彌漫的巷子。

無疑，她所處的位置仍在B-001，宋洋他們不知去向，路上也沒有遇到姜餅人。

歪歪扭扭的樓外電線拉得很低，在外面看着十分詭異，仿佛雨夜裡遊動的水蛇。

陸七緩步走入，天色昏暗，她的身上多了一個相機。

脖子間突然加重的重量讓陸七低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傳來幾聲悶響。

“哒哒哒，又找到你了。”

陸七身形一僵，這聲音……

目光四處轉了轉，天太暗了，沒法從地面判斷旁白有沒有出現。

“為什麼不說話？嗯？你不是在找我嗎？說話！”

陡然加重的語調讓陸七心頭一跳，看得出是個情緒十分不穩定的污染物。

沒等陸七說什麼，耳朵聽到旁白焦慮地走來走去的聲音，可以肯定它确實在附近。

“你不說話，但是你們又在找我，還把我精心設計的場景破壞掉，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呢？”它神經質地走來走去，速度越來越快，“想要殺了我，一次不夠還要殺一次？為什麼，我什麼也沒做錯，我做的是錯事嗎？”

面上撲來一陣冷氣，陸七的胳膊被空氣鉗住，B-001核心抓住她，猩紅的眼裡滿是癫狂：“我沒做錯！你憑什麼殺我！憑什麼！”

“不許殺我了！聽到沒有！你要是再殺我，我就……”它眼睛直勾勾盯着陸七，啞聲說，“我就殺了你。”

陸七的胳膊快要被掐斷，她放出傀儡娃娃，從後面給B-001核心狠狠一下子，把斷了的胳膊靠牆推複位。

這家夥瘋了。

“我沒有殺過你。”陸七必須要向B-001核心強調這一點，這家夥把她當成假想敵了。

“你也沒有做錯什麼。”陸七說，“你在這裡呆了很久，需要一個人陪你說說話的話，我可以，但要是再對我動手，我就……”她學着方才它變化的語氣，揚起手壓低聲音，“摔了這個相機。”

身上莫名多出的道具以她的經驗來看一定有用，陸七猜測她又被賦予了新身份，既然在B-001記憶裡，無論她的身份如何改變，在底層邏輯裡她都是設定裡的核心污染物。

這個道具帶在核心污染物身上，那就和它有關系，陸七不保證她這樣做是否會激怒它，反正也沒有更差的結果了。

“……”陸七看不見的空氣裡，B-001核心瞳孔抖了抖，眼睛向下落在相機上，随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額頭上黑紋覆蓋處青筋暴起，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一下下毫不留情捶打起自己的頭部。

“砰砰砰”的聲音響起，陸七猜測它又在自殘，這時候不适合輕舉妄動。

等到捶打聲結束，陸七又等了一會兒，受環境影響她看不到B-001核心還在不在，等一等保險一些。

又過了幾分鐘，耳邊徹底清靜了。

陸七謹慎地拿起相機，手指拂過一處停下，仔細看後發現那裡貼着一張标簽，上面寫着一個名字：魏真。

陸七摸了摸新衣服的口袋，找到一個記者證，上面的名字也是魏真。

魏真，求真。

這是B-001核心的真實名字嗎？亦或者和“小美”一樣都是個代稱？

陸七内心有偏向，她把記者證裝好，重新望向前面的一扇門。

不久前有個人在那裡敲了敲，後面她被旁白抓住沒接着看下去，那個人應該是進去了。

陸七看了看手裡的相機。

熟悉的羊皮卷浮現在眼前，不同的是在下方多了一個羽毛圖案。

【你是否要進入羊的屋子？】

選項有四個：

1.變成羊進去

2.正常進去

3.不進去

4.你什麼都沒看見

沒有倒計時，沒有背景前置，沒有催促。

這是個荒誕而又嚴肅的選擇題，提問的方式和以往的都不一樣，讓人懷疑換了一個人一樣。

陸七能從它給出的選項裡窺見提問者想要做什麼，她沉吟很久，羊皮卷就這麼飄着，尾部的羽毛閃閃發光，隻是用來提醒她它的存在。

你不是它。

陸七在心裡說。

羽毛動了動，在空氣中留下一行回複：我不是他，但我認識你。

羽毛繼續舞動，那行字下多了許多内容，陸七的神情逐漸不平靜，特别在它說出它的身份後。

陸七：你……

羽毛：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的疑問我并不能一一解答，我可以再回答你一個。

陸七沉默後作出了選擇，她本該問一些更有實際意義的問題，最後問的是：

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羽毛：有一個人迷了路，把寶貴的東西弄丢了，現在出現一個同樣迷茫的提燈者，月亮決定把他們聯系在一起。

落筆後小字和羽毛一同消散，隻剩下羊皮卷和四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