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棔站在她旁邊,一目十行地看完,渾身的氣壓越來越低,最後一把拍掉風不知手中的信紙,雙眸微睜,幾近咬牙切齒:“好大的膽子。”
風不知冷冷一笑:“怎麼了,我的回答是什麼你也要管嗎,憑什麼呢?”風不知漫不經心地放回信紙,微微皺起眉。
“你……”浮棔深吸一口氣,壓下湧上心頭的惱怒和委屈,“我是你的妻子,你已經成親了。”
諷刺感潮水般淹沒她,她尖利一笑,站起來,直直盯上浮棔的眼睛:“你是女人,我也是,你是鬼,是鬼市的子君,我呢,我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她緩了一下,壓抑心頭的滔天巨浪,“和鬼結婚什麼的……哈!”她迅速抹一把眼睛,失神地坐回凳子。
吳一别正好從門口走進來,隐秘的緊張立即被擔憂取代,他快步走近,彎腰看向她,聲音裡滿是關切:“你臉色怎麼不太好,像是要哭了。”
風不知一頓,斂了神色,盡量平靜地說道:“沒什麼,我感動得都哭了。”說完擡眼,心底譏笑一聲,直視吳一别的眼睛。
吳一别怔住,想到了什麼,笑容很快爬上眼角眉梢,他整張臉都高興得舒展開:“真的嗎,那、那……”他一時興奮得不知該說什麼,隻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又覺得别扭,耳尖泛紅,手足無措地抓了一把頭發。
風不知被握住的手一僵,片刻緩和,任由他去了。
浮棔冷着臉看着這一幕,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不知,你的紅線是斷的,你不可能有結果。”
風不知涼涼掃一眼她,打發走了吳一别,往洗手池走,冷笑:“那又如何呢……我活該被這些束縛一輩子!”她忽然顯得歇斯底裡,然後又迅速冷靜下來,緩緩問道,“是嗎?”
浮棔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嗓子,也有了氣,皺着眉看她:“你能不能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惱到極緻,竟是笑了一聲,“你真以為你算什麼,從古至今,還沒幾個東西敢在我面前放肆,我是不是太過縱容你了,因為我在,那些鬼敬你幾分,你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你的地位是我給的,也是我在護着你,若不是我,指不定哪天你就被什麼野鬼給撕碎了,你不去感激自己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反倒怨我……覺得我、我束縛了你……我真想不明白,孟婆是為了什麼,竟會給你做媒?”
風不知頓時沉默,她确實憤怒,但腦子好歹還算清醒,她剛出生就被送去廟裡,長大了些,隻得出來,進了學校,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但噩夢也從此開始,雖有孟嬸幫忙,多是有驚無險,但那些恐懼,已經足夠侵蝕日日夜夜,叫她不得安甯……大不了一死吧,這般活着有什麼意思,她常常這樣想。
既見日光,怎甘再暮。最後,風不知擡頭,紅着眼看浮棔:“抱歉,對不起,我錯了。”
浮棔盯着她,好半晌滿意地一笑,擡手擦擦風不知不存在的眼淚,柔聲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
上完一堂課,風不知把攥了許久的表白信放在吳一别桌上,垂眸不去看他,輕聲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别這樣了。”
吳一别看着那封信,眼中的光黯下來,讷讷收回信,撓撓頭:“哦……哦,好吧,我不打擾你。”
太陽漸漸變得灼人,目之所及的綠色都怏怏地耷拉下來,蒙上一層叫人心浮氣躁的灰塵——轉眼竟像入了夏。近年來氣候不再像從前那般溫和可愛,熬過了嚴寒的冬天,還未回過神,就已經熱得有了夏天的意思。好在,過了這學期,他們又要重新分班了,吳一别被分到1班,倒免了相顧無言、各自尴尬的煩惱,風不知和程又又收拾收拾,去了新宿舍。
新學期,風不知早早回到學校,找到自己的宿舍,推開門,一怔,第一眼隻見坐在床邊晃腿的女生,穿着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長發溫順地散在後背,面無表情地望着門口,與她對視。風不知心裡一跳,寒氣自腳底湧上,沒來由地覺得怪異,她悄悄看了一眼浮棔,不動聲色地拉着行李箱進去。女子身子沒動,眼睛追着風不知,過了一會兒,視線一移,盯向浮棔。
風不知挑了離女生最遠的床位,準備換上自己的床上用品,然而一掀床墊,幾十張泛黃的紙張被風帶起,慢悠悠落了滿地,她一瞥,上面零零碎碎寫了一些詩句,浮棔正要說話,忽見女子站起,面色一變。風不知神思一恍,眼前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