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本子,第一頁詳細寫了季梨雲自己和父母的信息,字迹還娟秀,而第二頁,卻隻滿滿寫了“季梨雲”三個字,能看出來握筆之人已經有些生疏了,筆畫歪歪斜斜,叫人心驚,風不知顫抖着手又翻了一頁,入目盡是恨意:“殺了他們”“女兒我的女兒”“逃出去逃出去”……
風不知不忍再看,阖上本子,平了平心緒,默默沉思。閻椿這時說:“既是趙家的新媳婦,為什麼從未見新郎。”風不知一驚,蓦然擡頭,盯着閻椿,站起身,疲憊道:“出去看看。”
誰知越看越是心驚,趙家各處皆落了灰,牆角也全是蜘蛛網,家具歪斜摔倒在地,分明許久無人居住,風不知按住心口,感到呼吸困難,閻椿突然驚叫:“有血。”風不知定神看去,但見牆上地面點點條條的深褐色痕迹,原先以為隻是髒污,現在想來,恐怕是血。
風不知閉了閉眼,握住閻椿的手,循着血迹一路找到屋外,看到一大塊顔色有些不一樣的泥地,而上面的花草開得格外生機勃勃,盡是些不知名的小花野草,碎碎的蔚藍潔白,倒也算這個世界裡,難得的明麗顔色。
風不知轉了一圈,找到了農具,和閻椿各拿了一把鏟子,開始鏟土。
去了上面一層土,初現端倪,風不知心裡一松,更賣力了些,直到完全鏟開,風不知倚着鏟子,垂眸望向坑底,一共三具屍體,骨頭顯了大半,估摸着一具是老年女性,另外是成年男子和男性幼子。
風不知歎氣,扔了鏟子,想必這裡面的,就是季梨雲的“家人”了。
季梨雲從來就隻想逃離。
前門忽然響起敲門聲,風不知和閻椿對視一眼,過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是那日懷着孕還在幹活的年輕婦人,捧着一碗糖醋排骨,香噴噴,還冒着熱氣,她面上帶着和善的笑,稚氣還未消,朗聲道:“雲姐陪我去買了些肉,我記得你前幾日剛辦了喜事,又正巧今日得了空,便想着給你送一碗,我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呢。”
風不知笑着客套道:“這怎麼好意思。”說着将她往屋裡引,“雲姐還陪你去買東西?”
“對啊對啊。”婦人點點頭,“雲姐待我可好了,就跟親閨女似的,說起來,我名字還是雲姐起的呢。”
“還不知道姐姐名字呢。”
“季桃。”季桃伸手在桌上寫了幾個筆畫,笑道,“雲姐說我生在三月,桃花開得可好了。”
風不知心中一震,朝季桃挪了挪:“桃姐姐在山裡多久了?”
“我?我一出生就在山裡,養在我丈夫家。”
“那姐姐為什麼說的不是這裡的鄉話,而是普通話?”
眼前的人愣了愣,才道:“都是雲姐教我的,對了,雲姐以前,還是我們這兒的老師呢。”
風不知驚訝,好半晌才找回聲音,老師?她問道:“你們這兒有學校?”
“當然有啊,隻是離得很遠,上學要走很久。”
風不知冷笑,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幹活了。”季桃起身,告了别。
風不知送她出門,忽然問:“學校在哪?我想去看看。”
季桃便伸出手指給她看:“一路向那兒走,能看到一條河,一直沿着河,就能看到了。”
風不知和閻椿朝她所指的方向過去,沿途一個漢子盯向她們,不善道:“去哪兒啊?”
風不知瞥他一眼,冷冷道:“學校,怎麼,不能嗎?”
那漢子尬笑,擺手說道:“去吧去吧,早點回來。”
風不知冷哼一聲,快步走了,她們進了一片竹林,風不知皺了皺眉,一眼望去,全是綠色,密密麻麻,看不到頭,葉子遮天蔽日,擋住了陽光所有的暖意,風不知感到一絲冷,停了停腳,才繼續走。
走了許久,太陽都落到了西邊,林間變得昏暗,風不知停下來歇了歇,問閻椿:“怎麼還沒走到頭?”
閻椿搖了搖頭,看了一圈,找了一個粗大的竹子,比着眼睛的高度,用指甲劃了個痕迹:“先繼續走吧。”
夜色籠罩下來,林間更冷了,風不知縮了縮身子,忽然快走幾步,果不其然,在一竿竹子上看到了熟悉的劃痕,頓時心中一寒,暗歎一口氣,索性不走了,随便找了個幹淨地方坐下,看着閻椿,無奈道:“難為你跟我走了這麼久。”
閻椿坐在她身旁,淺淺一笑:“沒事,在你身邊,我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