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從外面走進來，站在路中心。
那些在黑夜裡不可一世的生物，現在四散而逃，蟄伏于陰影中觀察着白羽。
“大，大人，您來我這是有什麼吩咐麼？”
白羽擡頭看向二樓角落裡的聲源。
淡淡開口：“來問點事。”
距離他被抓走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曾經抓他的那些血族似乎都死光了，不在這裡，白羽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氣味。
而現下的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其實不是外面來的神秘大人物，而是從自家地牢裡逃出來的俘虜。
這個地方已經易主了很多次，最後一次是在五十多年前。
城堡所有者是一名實力強大的血族，擁有很多子嗣。
他也是男孩所謂的主人。
白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直接抓着這人的衣領将他拖了出去，很快在日光下還沒來得及慘叫幾聲就被燒為灰燼。
随着他的死亡，其下血脈鍊上的所有子嗣都開始出現同樣的症狀，慘叫哀嚎充斥着整個城堡，最後隻剩下一地灰燼。
白羽淡淡地笑了笑，其實血族很好殺，夜晚他們是食物鍊的頂端，而到了白日，他們就是陰溝裡的老鼠，隻要殺掉最上面的頭頭，下面的就跟着一起走了。
但白羽沒想到的是，那個死去的男孩......又活過來了。
他在趕來地牢之前就被他的主人給轉化了，隻差最後一步，以人類身份死去，再以血族身份新生。
他想辦法拖了很久，在天快亮的時候，從樓上一躍而下，沒死成，逃進了地牢，找到了白羽。
白羽回來找他屍身的時候，他躲在陰暗的樹洞中，半個身體已經化成灰燼，亮着猩紅的眼睛在慘叫，已經神智不清。
這副模樣，讓白羽再一次想到他的弟弟。
他救了自己，自己也應該救他。
白羽不知道該如何救他，‘父親’死亡，力量消散，‘子嗣’必定也會跟着死亡。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男孩之前的話的影響，或是剛剛那名血族告訴他的初擁方法，白羽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對男孩進行了二次初擁，将自己的血喂給他，把力量分給他。
白羽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弟弟，也沒有了活着的目标。
弟弟的事是他心裡永遠也過不去的坎，是一個難以磨滅的烙印。
他看着這個孩子，突然想着把他當成弟弟養着好了。
那是他收養的第一個‘弟弟’。
白羽的生命漫長到無邊無盡，漫長到裝不下那麼多記憶，留下什麼，就要失去什麼。
他開始不知不覺地撿‘弟弟’，養‘弟弟’，壞的好的、醜的美的、聰明的愚蠢的，什麼樣的都養過。
隻要記憶足夠多，足夠重要，就能替代覆蓋掉什麼。
時間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别人的一輩子，他可以重複循環體驗無限次。
現在的夜苟，讓他想到了曾經的胞弟，盡管他的模樣在時間長河的沖刷下已經越來越模糊，那些難以忘卻的感覺始終在他内心深處死死糾纏着。
白羽知道他又開始犯病了。
他不知道要怎麼填補上這個空洞。
也許在一次又一次的收養‘弟弟’，在一次又一次看到他們擁有自己幸福的生活後，他慢慢地就能放過自己。
他甚至已經不記得很多個‘弟弟’的模樣，很多很多已經完完全全從他的記憶裡消失了，他面無表情地扮演着哥哥的角色，又飛快地從他們生活中抽離出去。
他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他真的想讓夜苟做他的弟弟嗎？
“醫生，小翼是誰？”
耳邊有人反複在詢問這個問題。
白羽緩緩睜開眼，入目是一張放大的、湊得極近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他臉上。
他緩了一下，才開口，聲音帶着剛睡醒後的沙啞：“你，剛說什麼？”
“小翼？醫生你剛剛一直在叫這個名字。”夜苟将臉移開了點，窒息的空氣稍稍流通了些。
白羽深吸了口氣，擡手又将夜苟的臉推開了點。
“醫生你幹嘛呢。”夜苟握住了白羽的手，笑嘻嘻地說，“快回答我的問題。”
“他是我弟弟。”
白羽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弟弟？昨晚是誰專門做了一桌子菜要他做弟弟，現在這個弟弟又是哪裡來的？！
夜苟震驚了，弟弟也不止一個？！
“......哪個弟弟？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白羽從床上坐起來，解釋道：“是我還是人類時候的親弟弟。”
“他已經不在了。”白羽揉了揉額頭，那個夢太長太深，夢醒後反而更加的疲憊。
夜苟一把将白羽摟進懷裡：“對不起，醫生，我讓你難過了。”
“沒事。”都活成老古董的人了，早就不痛不癢了，隻是那個夢太真實，真實的仿佛再一次親身經曆一般，讓白羽有點晃神。
“醫生，為什麼希望我當你的弟弟？”夜苟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出來，“你覺得我還可以做你的弟弟嗎？”
見白羽面露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真想當我哥，還是，還是當情哥哥？”夜苟硬着頭皮紅着臉直接問了出來，因為這個事他昨天一晚上都沒睡着，後半夜變成狼趴在門口偷聽白羽說夢話。
他被折磨了一整晚。
“嗯？”
“醫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明明知道我，知道我對你不是哥哥弟弟的感情！”
“......”白羽皺了皺眉頭，“我隻是提議，你不願意就算了。”
夜苟看着面前這個一臉平靜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都在一廂情願。
白羽見人快要哭了，心裡一慌，以為夜苟理解錯了：“我們還能跟以前一樣的，你就當我昨天沒講那些話好了。”
“......”夜苟就這樣看着他不說話。
白羽錯開視線，看到床被上躺着一個黑乎乎的門把手，擡頭看向對面半敞開的門。
“你把我門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