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并不是什麼要緊事,兩個人都沒太放在心上。
坐車回去的路途中,陶星然心裡惦記的還是宋澤烊在國外上學的經曆。
陶星然:“我最初聽你講你留學那會的事,隻覺得很有趣,現在仔細想想,你一個人在外頭,還真是吃了不少苦。”
宋澤烊聽見這話,眼中微光閃動良久,但最終還是說了一句:“我是個男人家,又年紀輕輕的,吃點苦怕什麼。”
陶星然瞧着他的樣子,心中不知為何有些五味雜陳,他明白這時候應當講些甜言蜜語場面話,但他躊躇良久并沒說出口。
他所擅長的俏皮話,任何一句現在講都不太合适,過于輕佻了。
于是陶星然就在汽車開進了一條濃蔭林道,滿目清涼碧綠的間隙裡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往後你在我這,我是不會讓你受苦的。”
宋澤烊一愣,随即笑了:“你疼我?”
陶星然:“是,我疼你。”
宋澤烊伸出小指來:“拉鈎。”
陶星然伸出自己的小指去勾住了宋澤烊的手指,兩番拉扯下來,宋澤烊摟過他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就算蓋了章。
兩個人很快又嘻嘻哈哈了起來。
陶星然跟宋澤烊放縱那一晚上,導緻他本來都快出院了的,結果又在醫院裡多待了兩天。
不過他本人覺得沒所謂,反正虞朗也還沒出院,就當是給虞朗作伴了。
陶星然在床上一直躺到腰沒那麼痛了才下地,他下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随便扯了個謊敷衍過虞朗後,騎着他嶄新的自行車,一路憑着記憶摸去了他從前治病的那家診所。
臨出發前,他喝下了一杯濃得發苦的茶,照例拿了一根牙簽折成兩段,丢進杯底剩的茶水裡占蔔吉兇。
兩根牙簽晃晃悠悠地就漂到了一處,粘在了一塊。
要是放在以往,這就是兇兆,可是現在陶星然的心境改了。他便覺着兩截牙簽相親相愛也沒什麼不好,孤孤單單反目成仇才是壞事,便幹脆反過來,把兩根牙簽粘在一起的現象,當成吉利的征象來看。
陶星然得了個吉利的彩頭,便放下茶杯,收拾了東西背上包出發,果然一路暢通無阻,連紅燈都沒遇上。
到地方一看,診所還開着,但明顯比從前冷清了,門可羅雀。
陶星然把車停好,從車筐裡掏出一把大鎖來,咔地一聲鎖好之後,就跟往常一樣走進了診所。
診所前台接待的小護士看見他,又驚又喜,趕忙給嶽冠林醫生打電話。
不多會,嶽冠林就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趕來,見到陶星然也很是吃驚。
這名被陶星然形容為,“幹瘦得像個倒立的感歎号”一般的醫生,戴上了老花鏡,仔仔細細地給陶星然端詳了一番,随後不可置信地問:“你來我這診所幹什麼呢?”
陶星然笑嘻嘻地:“看你這話說的,你是醫生,我是病人,我來找你能幹嘛?”
嶽冠林醫生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手撚了一下身上白大褂的衣角,提醒陶星然:“陶成蹊先生前兩天才剛打電話來通知,說以後你都不來了的。”
陶星然态度是一貫地漫不經心:“哦,這事啊。”
他一邊往診所裡面走一邊解釋:“這事可怪不了我大哥,你診所這邊鬧出來這麼大動靜,我哥當然不會讓我再來了。”
嶽冠林:“那,那你這是……”
陶星然回眸一笑:“我大哥不知道,我背着他偷偷過來的。”
陶星然輕車熟路地,就走到了他從前接受治療的診室,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我大哥現在,都已經開始幫我物色新的醫生了。”
嶽醫生走過來,就往他對面一坐,攤着兩隻手:“你都把我給搞糊塗了。既然陶成蹊先生都已經幫你找新的醫生,那你幹嘛還要到我這裡來呢?我連之前陶成蹊先生墊付的看診費和醫藥費都退還了,我們現在已經兩清了呀。”
陶星然微笑地注視着他:“醫生,這事你說兩清,咱們就真的能兩清了嗎?”
假如是别的人這樣微笑着和嶽冠林講話,他必然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眼前的陶星然,他是嶽冠林診治了四年多的患者,嶽冠林比誰都清楚他是個有病的,所以陶星然這樣笑着,哪怕他笑得真挺好看,嶽冠林看在眼裡也總覺得心裡發毛。
他滿腹忐忑地看着陶星然低下頭去,一把摘了自己後背的包,随後刷地一下拉開拉鍊。
這個爽利的聲音簡直要把嶽冠林吓一跳,他是真害怕陶星然會從包裡掏出把刀來!
不過,謝天謝地,這還真是嶽冠林想多了,陶星然拉開背包之後,确實從包裡掏出了個物件,不過不是刀,而是裝在信封裡,厚厚的一沓鈔票。
陶星然把錢往嶽冠林的手裡一塞,萬分誠懇地就講明了來意。
“醫生,我這病,别人不了解,你還不知道嗎?我看見别的醫生,我都要難受死了,除了你,根本就沒人能治得了我的病!”
“我哥要給我換醫生,那是他的事,可是總歸治病的人是我,所以他換他的,我還是私下裡偷偷過來找你。”
“這錢是這次的費用,我手頭上沒那麼多現金,走銀行刷卡肯定要被我大哥發現的,所以咱們就用現金支付。我下次來,再帶着下回的費用,這樣看一次交一次的費,你看行不行?”
嶽冠林大驚:“你還打算繼續在我這治?”
陶星然:“我人也過來了,錢也帶上了,你覺得我沒有誠意?你大可以現在出去看看,我騎着自行車來的,我就怕家裡的司機多嘴,讓我大哥知道了。”
嶽冠林語無倫次地,他内心猶疑不定:“不不不……我不是懷疑你,當然我确實沒有在外面看見你們家的車,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