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還是煉氣三層的我,是如何以弱制強,反制了那隻近百年修為惡鬼的?”
“……”
少女故作幽邃的聲線猶若在耳畔,容北濋靜靜垂目,将她面無波瀾的精緻容顔納入眼簾。
随即,笑着告訴绾绾:“願聽其詳。”
绾绾眨了眨眼,講到這個她可就遊刃有餘了。
于是,容北濋便看見绾绾靠回了圈椅,悠然地對他咧開了笑顔,露出了貝齒左側短小的、連鋒利都帶着圓鈍感的小虎牙來。
容北濋目光凝了凝,須臾,他不動聲色地挪開,抱臂等待绾绾的解說。
可接下來,容北濋無論如何也不曾試想過,他會聽見這個有張無辜惑人臉龐的少女,說出如此一番超乎他理解範疇的話語。
“我能看到你的靈魂之底,那是一個人的根之隐秘。”
根之……隐秘?
“也就是說,那些被你埋藏在靈魂深處不願讓任何人窺見的秘密,我都能給你剖挖出來。”
容北濋心下微微一顫。
绾绾做作地歎息一聲,接着又毫無所覺可可愛愛地搖了搖頭:“容少主啊容少主,你并不清楚我究竟有什麼能耐,為什麼會認為,我不能同樣反制于你?”
“……”
短暫的無言時間裡,容北濋想了許多。
譬如绾绾所言包含了幾分真、幾分假,又譬如……
在他的靈魂之底,會藏着什麼不能被人剖挖的秘密呢?
容北濋是不可能将這些疑惑想明白的,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所謂的靈魂之底。
“……姑娘威脅我。”
容北濋踱前兩步,微彎下身,撚着沾染了日光的飛刀往绾绾眼前晃:“我這人,最不喜歡被威脅,尤其是在我先一步威脅了對方的時候。不如你我比試比試,看你能否成功反制于我?”
绾绾被刀面的反光晃得眼花,眼睛難受地眨了眨,一時沒有回答。
容北濋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像是赢得了一個回合勝利似的,淺勾的薄唇溢出哼笑。
那麼,讓他看看……該往哪裡下手為好。
這一看,便是去了片刻之久,容北濋腦中思緒攪合,竟是不知這第一刀該往何處去。
那就……
最終,容北濋擡手扭住了绾绾肩側垂下的一绺發絲,揪在半空,佯作狠戾道:“先斷了你的頭發吧?”
绾绾:“……”
她無言以對,這是什麼人類新創的威脅方式嗎?
身前的容北濋倒是已經在認真斟酌落刀的角度了,可他看着看着……
她這頭發,的确是太長了些。
眼睛都給遮住了,平日裡如何識景認路?
那昆吾宗的執法堂長老不是離绾親爹麼,老大不小一人了,聽說也已修至元嬰,這麼日常的小事都不注意,怎麼養女兒的。
還有她自己,身體已經是她的了,她就不會感到難受麼?
……不是。
容北濋蓦然醒悟。
——他這是操的哪門子的心?
容北濋神情恍惚地松開绾绾那绺頭發絲兒,直起身退後兩步,輕墨袍角略顯倉皇。
他如臨大敵一般,微眯那雙清透修長的眸,一寸一寸審視圈椅裡一副‘莫名其妙你發什麼神經’表情的绾绾。
……大意了,這隻樣貌無辜又單純的非人‘大鬼’,恐有迷惑人心之術。
容北濋如是告誡自己道。
他轉動手裡飛刀,将其收回乾坤戒,擡高另一隻手。
那手裡握着的,正是本該被绾绾藏在袖中的那隻琉璃瓶。
绾绾看清後,立即詫異地翻了翻袖中:“你什麼時候拿走的?”
容北濋已是找回了自己應有的姿态,輕揚他屬于上司的下颌,居高臨下望着他的未來下屬:“這個東西,你不能帶走。”
憑什麼?
绾绾急得從圈椅裡站起,伸手去奪琉璃瓶:“你這是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已經構成犯罪了!”
容北濋輕身後退,轉瞬就離绾绾一丈遠,嘴角噙笑道:“又想來鬼宅那套?我是真的好奇了,你死前是做什麼的。狀師姑娘?讀過私塾的小姐?還是哪家仙門的執法弟子?”
绾绾緊追不至,憤怒地釋出魂絲來抓他:“都不是!上通緝榜的!”
容北濋:“……”
呵……難怪很懂行啊。
他旋身避過纏向手腕的魂絲,腳尖輕落上翻倒的畫屏,舉起手中琉璃瓶,做出要開啟的架勢。
見狀,绾绾刹在原地,緊張地看着他動作。
容北濋悠哉道:“姑娘不僅來曆不明,過去還是一名能上通緝榜的危險分子,實不能令我放心。因而,我決定基于對你危險程度的評判,給你劃分一個試用期。”
绾绾:……你媽的,太無良了,逼人打工還給試用期!
“在此期間,這疑似是你能力的東西,就當作抵押在我這兒的‘人質’了。”
容北濋微頓,搶在绾绾之前道:“這可不叫綁架,你為我做工,總得給我交份契券吧。”
绾绾登時啞然。
眼見非人姑娘又一次被逼紅了眼眶,無良上司容北濋不為所動,轉瞬将琉璃瓶收回了乾坤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