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闆之上狂風呼嘯,梭雲舟迫降的江面掀起了驚濤駭浪。
四翼飛蜈的一對腭牙大張着腺口,分泌毒素灌入了兩對長翅制造的旋風中。
無色的風轉瞬變為烏紅毒風,飛卷席向甲闆之上。
劍氣掃蕩四方,蕭意身形如影,最先沖臨的第一波毒風被辟斬得“四分五裂”。
卻在此時,一道迅疾黑影從天而落,矯健的身軀如山嶽那般墜向蕭意。
砰!
山魈王踩向蕭意的獨腿愕然被一擊腿風踢中,劇烈碰撞在空中蕩出了一圈氣波,迫使山魈王憑空借力一個後翻,飛速落回艙房頂部。
烈日下,似有不同于烏紅毒風的紅芒一閃即逝。
旋即,山魈王的粗犷人臉神情一厲,長臂舉豎于胸前,擋住了少年飛身而來的下一踢。
少年一襲白底輕墨妝花錦緞,灼灼日光中矜貴耀眼,而那一閃紅芒正從他高馬尾上的鶴翼嵌紅玉冠劃過。
“啧,這麼紮腳。”
容北濋退身浮回半空,似是苦惱一般擡起了腳,往他踹過山魈王兩條長毛臂的鞋底看上了一眼。
山魈王則猝然張開巨口,露出長而猙獰的口腔,上下兩對鋒利獠牙污迹發黃,腥臭口風伴随刺耳音波一并轟出!
容北濋擡掌抹過身前虛空,一扇光幕推掌而開,緊接着,迅速擴張為球體将他包裹在其中。
刺耳音波拍打上光壁,化作有形氣浪層層回彈,竟一時間遮住了容北濋的視線。
旋即他便察覺,一團比音波攻擊更快的黑影朝他急襲!
容北濋揮散光壁,勁瘦的腰肢向後一折,仰身避過山魈王的長臂一拳,旋即直起上身,右手橫斬而去。
山魈王并不躲,俨然斷出以容北濋的臂長無法對他構成威脅。
它不退反進,僅有三指的粗粝大掌攜着斷人骨的勁道掐向容北濋手腕。
千鈞一發之際,容北濋右掌蓦地金光流曳!
一柄漆玄長尺豁然持入了容北濋手中,周遭氣流頓時一滞,山魈王的動作同樣一滞。
啪——
終是容北濋落下了這一記橫斬,他手臂似輕盈,漆玄長尺卻是精準敲擊上了山魈王的大腦。
金光自漆玄長尺一瞬蔓延,于虛空擴成一道渾圓金印,停滞的氣流霎時疊起浪花似的波動。
山魈王人臉扭曲,目裡染血,對側耳孔鮮血噴濺,緊跟着,這足有一層艙房高的妖軀便被猛然敲飛了出去!
巨長黑影此刻恍若一條倒飛的獨腿青蛙,狠狠撞入華麗的艙房,一路下墜,砸出一個陽光無法滲透到底的坑洞來。
這一砸造成的巨響,甚至讓四翼飛蜈停止了對蕭意的進攻。
四翼飛蜈豁然扭頭望來,那雙微小血瞳裡短暫地露出了呆滞的目光:“……大、大哥?”
在場兩個人類,今日第一次聽見襲擊他們的妖物開口說話。
可令人吃驚的是,四翼飛蜈的聲音居然十分年幼,聽起來與人類十二三歲的少年沒什麼兩樣。
蕭意看着地上斷了雙翅、渾身藍血的四翼飛蜈,望着它猙獰爬動在地面的百隻鈎足,心情複雜地陷入了沉默。
不過很快,蕭意便注意到了翩然落于艙房頂部的容北濋。
颀長清瘦的少年立在洞口邊緣往裡瞧,指尖旋轉着一柄漆玄長尺。
那尺長約七寸,扁狀纖薄,恰能被人一手握之,乃容北濋被接入金相小疊山後、山主妄淵賜予他的尊寶——棄禦尺。
此寶是何來曆,整個五洲恐怕隻有金相小疊山得知,但有一句谶言,卻已相伴棄禦尺流傳于世數千年。
谶言共計十六字:
鬼祟妖佞,神怒天誅,至仙至正,棄禦芟夷。
從前的修仙界并不能領會此中真意。
然自容北濋以亡國帝子之身降世,被金相小疊山接入,再有棄禦尺認他為主,修仙界終于知道了棄禦尺為何謂之棄禦尺。
紫宸仙體,天生仙道。
一人出生卻扭轉了整個王朝氣運的命數。
世人争論中,因胎生仙體奪走了大晟朝千年龍氣的亡國帝子……
棄禦尺等待千年,注定要做容北濋手中的一柄芟夷法尺,助他走完這一場修仙道。
白衣少年低眸望着洞内,似乎沒能尋見本該摔落洞底的山魈王,手上把玩的動作一停。
豔陽灑落一片灼輝,細密地落上這柄漆玄長尺,隻見其綴紅穗,尾端嵌以陰陽太極,光潔柔膩似玉石的玄尺五面分别刻有二十八宿、日月、紫微諱、南鬥六星、北鬥七星。
刻紋均為金制,流光熠然。
少頃,容北濋回首看了看蕭意。
蕭意會意,持劍走向地上的四翼飛蜈,劍鋒橫上了它僅剩的一對褐紅色膜翅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