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賢,好好活下去……”
“母親,不要!”
裴聞卿從前世噩夢中驚醒,突然彈坐起來。眼睛驚恐地睜着,腦海裡還在不斷閃回噩夢中的可怕場景。
裴氏一族抄家流放嶺南,永不述回。裴決甯死不服,自焚于承天門前。
李氏在流放途中不堪受辱,跳崖自盡,屍骨無存。
裴聞卿眼睜睜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悲劇在我眼前無情地上演,無能為力。
前世的每一幕,恍如昨日,曆曆在目。
睡在床尾的沈舒幼被他硬生生吵醒,垂着發酸的脖子爬起來。
“都成家了,睡覺怎麼還叫母親。”她随口道,“你心上人知道嗎?她知道肯定會笑話你的。”
沈舒幼往前挪了挪,白嫩的小腳丫從被子露出來,如同剝了殼的雞蛋。
“我怎麼會在這?”
裴聞卿掃了一眼屋子,他的屋子,現在變成了她的住所。
“你先别動。”沈舒幼來到他面前,半跪在床上。
溫熱的手掌探上他的額頭,同自己的額頭比對着,小聲念叨:“應該沒發燒……”
薄被從鎖骨處下滑,寝衣松松垮垮從肩膀上溜到胳膊上,露出裡衣和雪白的胸口,以及左心口上的傷疤,還有隐約可見一條淺|溝……
這場面驟然出現在裴聞卿面前,胸膛劇烈的起伏,撲通撲通——
他迅速側過頭去,面頰紅|暈漸湧,耳根像火燒一樣滾|燙。
“沒發燒就好。”她渾然不知,沉浸道,“大夫說夜裡可能會發燒,要多留意,可我實在太困了,熬不住……”
如今他平安無事,她也可以安心了。
“你找大夫了?不是……”他歪着頭道。
沈舒幼也歪着頭來看他:“沒什麼事,大夫你是腸胃不适,日後少吃些生冷的食物就好。”
他還在糾結找大夫的事情上,“我都說了,不要找大夫。”
“那以後就讓你等死好了。”沈舒幼無語道,“面色紅潤有光澤,看來是真好了,不然也沒力氣在這跟我争辯。”
她盯着裴聞卿紅通通的大耳朵看,上下遊動的喉結,還有逐漸變紅的脖子……
“我這衣服誰……誰幫我換的。”
“珊瑚,你的貼身婢女。”
小手又情不禁地撫了上他的臉頰,觸及下颌時有些紮手,她瑟縮了一下。
“怎麼又突然變燙了?”沈舒幼不太确定,再往前挪了一些去摸他的額頭。
熱浪朝他逼近,撲通撲通的聲音變得更加頻繁。
“呀!怎麼會這麼燙!”她的聲音在耳畔邊盤旋,“剛才好好的呢……”
裴聞卿一把摘下她的手,按壓在被子上,目光匆匆從她身上掃過,大口喘氣。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這大早上的,你不冷嗎?”裴聞卿松開她的手。
“衣服?”沈舒幼低頭看自己,左肩完□□|露出來,裡衣有些向下偏移,心口上傷疤清晰可見。
“啊!”她尖叫出聲,快哭了。
沈舒幼手忙腳亂的扯衣服,找被子來掩蓋自己。
“不許看!你不許看!”她喝道,“你是不是都看到了,不許看!”
這是她的自尊,唯一的自尊,前世被迫失給他的自尊。
沈舒幼這輩子尤其在意這份自尊。
“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沈舒幼着急得淚眼汪汪。
“你不是也看了我,我有說過什麼嗎?”裴聞卿坐在床沿上,不緊不慢的穿鞋。
“我可沒有看你,我沒有這個喜好。”
“那你怎麼知道我衣服沒穿好……”
“你就這麼……”
他的确看到了,隻是匆匆一眼。
“投懷送抱嗎?我不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了。”
-
羞死了!
沈舒幼不自覺回憶起早上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心裡莫名的湧上一股羞恥感。
眼不見心煩,她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早上的事情,便又溜回謝府住上幾日。
事後,誰也沒再提起過這件事。
按理說,二人是夫妻,前世她與裴聞卿也有過肌膚之親,但那是被迫的。
她能接受裴聞卿在自己面前不穿衣服的樣子,但是無法接受自己在他面前□□。
這是她的心結,她的内心在抗拒。
縱使她現在依舊心悅裴聞卿,愛慕他,愛他。
這其中還摻雜許多因素,譬如她心口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便是其一。
皺皺巴巴,醜陋而猙獰。
她曾細細看過,一遍又一遍撫摸着那道傷疤,始終難以釋懷。
若那人不是裴聞卿,她便也不會如此在意。
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萬一哪一天,裴聞卿回心轉意了呢?
要同她生個孩子的事情什麼的……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想了,不宜多思多慮。
沈舒幼自己安慰自己,恢複日常生活,奔走于相府與謝府之間。
為皇後制茶,入夏後的頭等大事。
她十五歲時的手藝确實拿不出,還須要沈氏的幫助。
五月底,第一批白蓮花陸續上市,花農早早将采摘好的白蓮花送來謝府。
隻是質量參差不齊,一批比一批差,要價反而逐漸變高。
盡管有沈氏的幫襯,全都以失敗告終。
問題出現在原材料白蓮花上,她決定自己去跑一趟百花鎮。
畢竟是她初次為皇後娘娘制茶,須得更仔細一些。
臨行前,沈舒幼特地回了一趟相府,向李氏禀明。
李氏欣然同意,她便帶上綠華和幾個随從直奔百花鎮而去。
百花鎮,沈氏的老家,距離上京城需要兩個時辰的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