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幼回府第二日,照常去向李氏請安,兩人久違地一同吃早飯。
李氏對宮裡發生的事了如指掌,昨夜發生的事,自然早就傳到她這裡。
“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矛盾,習慣了就好。”李氏讓她别多想,“皇後娘娘寬宏大度,睿智冷靜,事關儲妃與皇嗣,自然會謹慎些,隻是誤會一場,别多想。”
突然鬧了這麼一場,很難不讓人往心裡去。
沈舒幼昨夜想來一夜,輾轉難眠,這會困得不行,正打算請安後回去睡個回籠覺。
早飯吃到一半,裴聞卿從外邊回來,便坐下一起吃。
飯桌上的氛圍突然變得有些詭異,誰都沒有再說話。
李氏見狀,打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俨然一副看得十分透徹的模樣。
“怎麼,還沒和好啊?還是昨晚又吵架了?”李氏主動當起和事佬,“夫妻吵架在所難免,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有什麼過夜仇。”
她還等着抱孫子呢,怎會不着急。
昨夜,兩人前腳剛回房,裴聞卿後腳就趕去裴決的書房,父子倆莫名地大吵一架。
李氏也納悶了:“昨晚幼娘回來,你不好好陪她說說話,又跑去你父親的書房吵架,你就欠你父親打你。”
父子倆昨夜大吵一架的事情,是一早孫嬷嬷同她起,她方才知曉。
沉默良久,裴聞卿才回話道:“一點小事而已,母親别多想。”
李氏定定地看着他:“你父親昨夜沒打你吧?”
“沒有,讓母親挂心了。”
裴聞卿淡淡笑着,眼神中閃爍着柔和的光芒。
“那就好。”李氏如釋重負道,“趕緊吃,吃完回去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覺。”
“嗯。”
陽光和煦,母子情深,沈舒幼在場旁觀,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回到房裡練字時總感覺不在狀态上,握着毛筆的手一直使不上勁,顫到沒法書寫。
她這又是怎麼了?
沈舒幼放下毛筆,攬上圓靠枕,緩緩在茶床上躺下,兩眼放空。
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不是什麼良策,但又想不起來接下來要做什麼……
百感交集,想着想着,眼皮越來越重,慢慢合上眼眸。
夢裡是她與裴聞卿的第二次見面。
那年,喬山秋意正濃,層林盡染,古寺後院楓林宛如熊熊烈火,灼燒着她的心。
她與母親早早便來到喬山,在寺裡吃了素面,而後去後院等候。
過了正午許久,還是不見裴聞卿母子到來,她擔心母親口渴,便跑去廚房要水。
不料,從廚房裡取水回來時卻迷了路,上下來回跑,怎麼都回不到後院。
她不愛出門,也未曾出過遠門,此前獨自去過最遠的地方也隻有翠湖。
回不到後院,卻意外來到古寺大門,她心裡着急,竟連路都忘了看,走着走着徑直撞在一人身上。
“小心!”
那人不像她那樣手忙腳亂,連忙伸出手繞到她身後,托住她往後倒的身子。
他比她高出許多,與她目光平視的是他細長的脖子,以及沒有一絲褶皺的衣領。
把她扶穩後,他很快便收回自己的手,一身晴山藍擋在她面前,參雜着淡淡的酒香氣。
她抓好手裡的茶壺,站穩後朝他鞠躬連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生怕遭來他一頓破口大罵,擾了寺中清靜,這就不好了。
“沒事。”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她覺得自己聽錯了,猛然擡起頭,眼前人便是她朝思暮想之人。
驚訝之餘,她雀躍道:“你怎麼也會在這?”
實在過于巧合,難不成這就是傳說的緣分,他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要真是如此,今日裴聞卿不來,她便與這人結識,互通姓氏,締結良緣。
“與家人一同來賞楓。”
她也來賞楓,還真是緣分。
“那個……”
她正準備開口詢問他的名字,忽然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
她被迫止聲,朝他身後看去,李氏緩緩上前來,滿懷欣喜地看了看她,又把目光轉向他。
李氏快速上前抓着她的手,喜不自勝道:“真是幼娘,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随後一手拉着她的手,來到他面前,同她介紹:“幼娘,他就是裴聞卿,你們小時候見過的。”
她心裡咯噔一下,怔怔望着他。
他朝她盈盈一拘:“裴聞卿這廂有有禮了。”
他真的……他怎麼可能是裴聞卿?
……
古寺後院,兩人一粉一藍,衣袂飄飄,隔着一丈遠站在紅楓掩映下的木橋上,橋下流水潺潺。
他負手而立,主動打破尴尬局面:“多年未見,沒想到沈妹妹已經長這麼大了,那日在翠湖我竟沒有認出是你來。”
兒時見過幾次面,弄得不太愉快,後來便沒有再見過面,她早已記不清楚傳聞中的他是何模樣。
她禮貌回答:“我也是,難得你還記得那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