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妹妹應該有心上人了吧?”他幹脆道,“我已有心上人,沈妹妹也有心上人,今日之事着實有些勉強,不如……”
“我知道。”她握緊手裡的荷包,極力壓制住自己翻湧澎拜的内心,順着他的話說,“我來也是想跟你說這件事的,感情之事不能勉強,不必強人所難。”
隻是匆匆幾語,便各自散去。
待裴聞卿轉身下橋,她急匆匆追上去,喊住他:“那日……多謝你給我制的香,我很喜歡。”
他沒有回頭:“沈妹妹喜歡的話,我叫人在香鋪裡多備一些,你用完去那裡再取用便是。”
不是香料,是你,是想見你。
她提着裙擺跟上他,抓着他的手臂,含情脈脈,打算說出自己的心意……
呲——
冰冷匕首直直刺入腹中,尖銳的劇痛瞬間在蔓延開來,她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
他驟然變了臉色,憎恨地俯視着她:“欺負雲娘的人都該死!”
……
“啊——”
沈舒幼掙紮着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心髒狂跳不止,急促地呼吸着。
一滴冷汗從鼻尖滑落,她伸手拭去,緩緩側頭來找茶水。
甫一擡頭,瞧見他正襟危坐在自己對面,直直看着她,又吓了一大跳,懼怕地往後退去。
慌手慌腳,剛抓到手的茶壺被她失手打翻,茶水在她的練字稿上蔓延開來。
“你怎麼在這!”
裴聞卿宛如一尊冰冷的石像,慢條斯理地伸出手來扶起茶壺,倒了一杯放過來。
“你别過來!”
他從進來坐下,就沒有挪動過位子,他怎麼過去。
“你這不愁吃不愁穿的,青天白日,竟也會做惡夢?”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莫不是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用你操心。”
沈舒幼抱着雙膝,嘴角向下撇,身上往前傾,抓過茶杯來喝了幾口。
“你這氣,未免也伸得太長了吧?我被你推下水,你一碗姜湯送過來,我就消氣了。”裴聞卿主動提及前事來,“你也回家住了一個多月,還沒消氣嗎?”
沈舒幼把空茶杯放會回去,沒正眼瞧他:“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裴聞卿還想倒茶,卻發現茶壺已空,便沒在倒。
“借此機會,說一下那天的事情。”裴聞卿琢磨了一下,“那天我臨時有事,抽不開身,未能及時趕回來,着實對不住。”
輕飄飄的道歉又來了,又想來繼續诓她。
她已經不在意此事了,對于他不痛不癢的解釋,她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過心。
見她不吭聲,他繼續說道:“作為補償,在上次那件事之上,我再加一件,你可以讓我替你辦兩件事。”
“大可不必,我不稀罕,我自己有手有腳,自己會去做。”她嚴詞拒絕。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裴聞卿略有所悟。
軟的行不通,那就更軟一點。
“你這突然變了性子,我有點不習慣。”裴聞卿看向茶案上的字,“你是在練書法嗎?我可以教你,我那有好幾個名家的字帖,都拿來給你……”
他拿起一張來看,沈舒幼馬不停蹄地搶回去,胡亂攬在一起,不讓他看。
她斬釘截鐵道:“我不需要。”
“你發火的樣子和你哥哥一模一樣,有種小孩子硬要裝大人的感覺。”裴聞卿忍不住打趣起來。
“不許這麼你這麼說我哥!”沈舒幼惡狠狠看着他,“再說我撕爛你的嘴。”
沈舒幼氣鼓鼓地拿着練字稿,放到櫃子裡。
他跟了上來,語氣變得直硬起來:“我都跟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不就是一個生辰而已,明年我給你補兩份禮物……”
一個生辰而已……他竟然這樣說。
她沒幾個生辰可過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他陪自己回家,他說得倒輕巧。
沈舒幼越想越氣,一把推開他,“的确,一個生辰而已,我母親十月懷胎,痛了三天三夜才把我生下來,我确實不應該在這樣的日子大肆慶祝。還得謝謝你,你教會了我,待你生辰的那日,我會給你多燒幾沓紙錢,好讓你日後衣食無憂。”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裴聞卿感概起她的口才來,“不愧是禦史大夫的女兒,字字珠玑,說話都不帶喘氣的。”
“說話就好好說話,扯我父親做什麼!”她容忍不了旁人說自己家人半句,“你配說我父親嗎!玩你的胭脂水粉去吧!”
就算是他,也不配說謝家人半個字。
“我來跟道歉,你竟然拐着彎罵我,你……”
本來就活得憋屈,這會裴聞卿也氣不打一處來。
還沒反駁回去,就被她推至門外,“沈舒幼,你别太過分!”
過分,她哪裡過分了。
沈舒幼站在門口,指着他:“裴聞卿,我告訴你,你的話我不愛聽,你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青萍與綠華還有一衆仆役聽見動靜,紛紛駐足廊下圍觀看熱鬧。
裴聞卿本想說回去,看見她帶來的兩個婢女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便咬唇忍了下去。
“唯小女子……不與你一般計較。”
他正了正衣冠,潇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