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
沈舒幼借着還字帖的由頭回家,打算住到中秋再回相府。
出嫁的女兒不能留在娘家裡過節,說是會給娘家帶來黴運,天底下怎麼會有這個的規矩,她心裡暗暗叫苦。
裴聞卿她是見一面就煩,那相府一刻也不想多待。
入夜後,沈舒幼拿着字帖去往兄長的院子,卻見兄嫂在院中對弈。
她站在月洞門下,遲遲不敢向前,深怕打擾夫妻倆的雅興。
還字帖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明日再還也不遲。
沈舒幼轉身回房,卻被嫂嫂親切地叫住:“幼娘來了。”
話音剛落,徐莊與已經起身過來迎接她:“我剛做了一點桂花糕,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來幫我嘗嘗。”
她牽起嘴角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尴尬,實在拗不過嫂嫂的熱情,便跟了過去。
“跟你嫂嫂還客氣什麼。”謝世傑郁悶道,“話說,你這回家也回的得太勤了,眼下各府正忙迎中秋,正是忙破頭的時候。你這個兒媳不幫幫裴姨就算了,怎麼還到處跑。”
這就開始嫌棄她了。
出嫁前還說她可以随時回來,這會才回來幾次,就開始唠叨。
沈舒幼哼的一聲,把字帖扔給他:“來還你字帖的。”
兄妹倆的吵吵鬧鬧,徐莊與早已司空見慣,隻是淡然一笑,把桂花糕放到她面前。
“快幫我嘗嘗。”徐莊與莞爾一笑,“你哥說的話,我現在是一句都不敢信,給他端盤石頭來,他都說好吃。”
沈舒幼拿起一塊桂花糕,大口吃着:“那以後都給他吃石頭。”
松軟的糕體如雪花般在口中化開,口感細膩,桂花的香氣四溢而出。
“好吃。”沈舒幼忍不住稱贊,卻發現少了什麼,四處張望,“長顧呢?”
有吃的地方,就有謝長顧的身影,這會怎麼不見人。
謝世傑不厭其煩道:“他睡了。”
“今天怎麼睡這麼早?”
謝世傑搶着回答:“小孩子這會不睡覺,還跟你一樣四處閑逛,出去喝酒不成。”
沈舒幼心裡發苦,喊冤道:“我哪裡出去喝酒了,子虛烏有。”
徐莊與在一旁靜聽着,望着棋盤,認真思索着下一步棋該如何落子。
謝世傑想起一事來,問她:“聽說前兩日,太子妃身子不适,皇後娘娘連夜召你入宮侍奉,怎麼回事?”
召慶王妃入宮侍奉,或者李氏入宮侍奉情有可原,突然召她入宮,怕不是出了什麼事。
說到這事,沈舒幼沒什麼心情再吃,用茶漱了漱口,拖延時間思考應對之策。
總不能說是自己給慶王制的茶出了問題,才被帶到宮裡問話。此事其中詳情想,皇後娘娘應該沒有公之于衆,她要怎麼同兄長解釋呢。
如實說的話,他肯定會告訴父親,父親肯定會狠狠責罰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禍從口出。
沈舒幼思纣片刻,緩緩道:“沒什麼事,原本是要裴姨入宮侍奉的,她那日頭痛症犯了,讓我替她入宮……”
垂下的手臂,手指不由自主地摳着衣裙,眼神飄忽不定,後背冷汗直冒。
一切自然逃不過謝世傑的法眼,他這些年在大理寺可不是白待的。
她在撒謊,他沒有當面揭穿:“沒事就好,眼下你所走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謹慎小心。在相府裡生活,不像在家裡輕松自由,莫要為了逞口舌之快,白白受罪,實在過不下的話,就……”
兩人成婚尚不足一年,許多事都在磨合之中,和離一話,為之尚早。
“就忍一忍吧。”他最後無奈再補充一句。
徐莊與倒不是這樣認為,直接道:“我從來不會這麼想,和離又不什麼丢臉的事。要真過不順心的話,還是趁早分開為好,免得積怨在心,大打出手,日子越過越糟。”
她表露得這麼明顯嗎?
謝世傑又赢下一局,反應平平:“今天就下到這吧。”
收好棋子,他坐到妻子身側,輕柔地摟着她。
一旁還坐着一個悶葫蘆,他難免會有些過意不去。
他便又問:“你和裴聞卿還沒和好嗎?什麼仇,什麼恨,說來我與莊姐聽聽,我們幫你分析分析。”
“無仇無怨。”
“别總是悶悶不樂的啦。”謝世傑撫上妻子柔軟的手背,溫柔對視一眼,看向妹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保你聽完樂開懷。”
“你升官啦?”沈舒幼仍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比這還開心的事情。”謝世傑笑着搖搖頭,“你不想聽的話,我就不說了,免得你聽完更不舒服。我這個好消息我從未告訴别人,父親母親都不知道,你是第二個。”
繞來繞去,半天沒說個所以然。
沈舒幼心裡甚是煩悶,有些期待的注視着眼前卿卿我我的兩人。
謝世傑不緊不慢,又看了看妻子,這才說道:“你又要有一個侄兒了。”
侄兒?嫂嫂又懷孕了?
她低垂頭看向徐莊與的沒有任何異樣的腹部,謝世傑的大手蓋在上面。
見她沒什麼反應,謝世傑繼續說:“再有一個侄兒,你不開心嗎?”
徐莊與略有所思,仰頭看了一眼丈夫,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說了。
侄兒……嫂嫂……
大雪紛飛,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