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人一來就幹活,小吏們捧着棍棒四處散開,用呵斥的方式叫醒人們。
“點到名的給我出來,站在這裡,聽到沒有?”
“趙安宅,趙大金……”
[趙安宅,趙安宅,趙大金,趙大金~~
有好幾個刀筆吏已經開始點名,各點一去處,被點名的人各自站到歸屬自己的隊伍去。
文吏一人聲音不夠大,底下小吏便口口相傳,用吼的,吼聲此起彼伏,大家都睡不着了。
陶真曉揉揉眼睛,将粗牙粉塞入口中,用手指代替柳木枝刷着,快速簡單清理過後,她将水倒在手巾上弄濕,然後擦臉。
即使逃亡路上,真曉也很在意口腔衛生,不然吃什麼都不香。
接着,她督促弟弟漱口淨臉,個人衛生從娃娃抓起。
真曉時不時望望官府的人,注意聽有沒有點到自己。倒不是着急,反正能分到的不會跑,又不是先被點名,誰就能拿得好。
第一批點名點了半個時辰,列出了三撥人,每撥都有上百人。
接着,各個點名的文官拿着賬冊,分别對自己集中起來的隊伍宣告:
“爾等前往虹水縣,自有官差護送啟程,直至新地,屆時再發放戶籍書。”
“你們,去嶺南,自有人帶你們去,到地方再給你們戶籍證明。”
“你們,落戶黑灘鎮,跟随護送你們的官差走吧。”
官差宣布完一部分難民的去處後,衆人紛紛議論起來。
“洪水縣,這是什麼地方?沒聽說啊,一聽就不是個吉利的地……”
“有地安家就不錯了……”
“嶺南啊,聽說那地方毒蟲多,怪吓人的……”
“我覺得不錯啊,起碼風調雨順,莊稼能長的好……”
“沒錯,你看那西北的黑灘鎮,幹旱着呢,人連喝水都成問題,莊稼能活嗎?”
聽周圍人的議論,還沒被點名的陶真曉這回有點急了,如果被分到幹旱之地,那可太倒黴了。
爺爺說的果然沒錯,朝廷給安排的地一般地質欠佳,莊稼不好養活,這些難民都是勞動力,朝廷不可能安排這麼多人去好地方。
陶真曉看看爺爺,爺爺眉頭緊皺,眉宇間都形成個“川”字了。
這麼一想,真曉的思路又打開了。
西朝戰敗,還讓出許多利益求和,國亂,人心更亂,廟堂的局勢隻怕還未穩定,這種時候朝廷應該沒這麼快顧及到流民。
想一想,兩個月前南面的栅道府被入侵,一個月前栅道府百姓逃亡,現在,朝廷已經在安排流民入住新地,這處理的速度,未免太快了點。
從朝廷做出訣策,再到當地官府實行,期間信息的傳達就很費時間,從京城到白木縣,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不是真曉編排朝廷的組織能力,而是從現實推理,朝廷和當地官府對流民的處理速度,着實有些不合常理。
陶真曉動起腦袋裡所有的腦細胞得出一個結論:
朝廷早有預料,早有安排,官府早收到命令,早做好準備。
這麼一來,當地的小官們才能在短時間内将十來萬饑餓的流民安置妥當,将潛在的暴動隐患消除。
“都給我排好隊,接下來給你們分路上的口糧,記住,吃完就沒有,你們省着點吃,一個一個上來……”
聽到官差的宣告,大夥一陣驚喜,太好了!他們還發愁路上怎麼找吃的呢。
陶真曉這會兒有點急了,忍不住向分糧食的地方挪動腳步,擔心被點名晚了,糧食也分完了。
“你們原地不動,再擠就什麼都沒有!”
護送難民的官差在難民周圍走動,高聲嚷嚷着,好兇的樣子。
官差來了好多人,别刀帶劍,面目冷酷,常對難民們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這些日子逃命,行李是随身攜帶,收拾的也快,領到自個的口糧後,大家就都趕緊塞入包袱裡,緊緊抱在懷裡,接着就跟随官差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一個時辰後,又走了好幾撥。
午時,陽光曬得人都要流汗了,終于輪到陶真曉一家。
“陶真曉,陶分曉……沈原清……”
一聽到官府的宣告,陶真曉邊跟随家人一起走向點他們名的文吏前面的空地,一邊望望四周,剛好與望過來的沈紅照四目相對。
沈原清是沈紅照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