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裡抓了一條大魚要押送回金陵，這事由景鋒負責，他抽調了手下三個大隊分了三路出發，讓石三水驚訝的是最後真正負責押解犯人的是他那一隊，景鋒與他們同行。

這次任務保密程度很高，石三水都是臨出發才知道具體安排，可車隊卻遭遇了埋伏，兩邊交火相當猛烈，雖然石三水帶的人不少，但對方準備十分充分，最後還是把犯人給劫走了。

石三水身手好運氣也不錯，受了些擦傷但不緻命，但手下的人基本都躺下了，大部分沒了聲息，隻一兩個發出些呻吟，石三水把還有聲響的人搬到路邊，等找到景鋒、看到他腹部中槍時，石三水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犯人被劫走了，頂頭上司也要死了，他回去估計也得沒命！

交火中首先被攻擊、破壞的就是汽車，石三水想送景鋒去醫院都沒辦法，隻能先找出藥箱給他包紮，同時鼓勵他道：“科長，信号彈我已經放出去了，附近的駐軍肯定很快就會趕來，你堅持住！”

景鋒意識還算清楚，看着石三水忙來忙去，開口道：“你運氣怎麼總是這麼好？！”

石三水聽他這話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連忙辯解道：“卑職剛剛一直英勇抗敵，沒有半分退閃之意。”

景鋒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忍不住笑起來：“最後還是給你做了嫁衣，但這條路可不好走，不知道你的運氣能不能一直這麼好。”

石三水不明所以，但看他掙紮着想坐起來，連忙制止道：“血沒完全止住，别亂動。”

“我心裡有數，這條命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我可不想這麼躺着去死，把我扶起來，靠在石頭上吧。”

石三水依了他，按照景鋒的傷勢想要堅持到援軍來再送去醫院，确實不太可能，不如讓他高興。

景鋒坐起來靠在石頭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問石三水道：“想過自己要爬到哪個位置嗎？”

“剛經曆鳳梧寺案的時候想着要出人頭地，不想做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可如今看來，進了我們這行朝不保夕是常态，爬多高都沒用吧。”石三水有些悲哀，在他眼裡景鋒如今位置不算低了，石三水覺得自己可能很多年都幹不到他那個位置，可他現在也隻能捂着傷口躺在野外靜靜等死。

景鋒看出他的意思，幽幽道：“我這才到哪，等你到了林副站長、汪站長那個位置，自然就不一樣了。”

石三水有些詫異，“那您可真是看得起我。”

景鋒決定再點撥他一下，“林副站長跟汪站長舊時有怨，倆人面和心不和，林副站長在金陵有人，但汪站長在上海經營頗久，他初到上海放不開手腳，倆人目前勉強能保持和平，以後可不好說。”

“林副站長對你有知遇之恩，隻要你懂得感恩，他自會提攜你。”

“你有這麼好的起點，還這麼年輕，以後前途遠大着。”

景鋒說着咳嗽了兩聲，語氣有了幾分怅然：“十五年前我不過是津城一家紡織廠的搬運工，大字不識一個，那時候也沒人想到我會有今天。”

石三水進了調查處後跟在景鋒身邊時間不算少，無論是情報類工作還是外勤行動，景鋒都展現出不俗的能力。石三水在心裡算了一下景鋒的年齡，十五年前那就是十九歲，一個思想定格、忙于生計的搬運工，竟然能從文盲走到今天，倒真令人佩服。

“因為蘇末，因為她我才有了今天，但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後悔。”景鋒想起蘇末清冷的模樣，想笑，卻覺苦澀，“可這也不是我想的結果。”

石三水早覺得景鋒對蘇末有一種特别的關注，去山城的輪船上手下禀告說船上有幫派分子，但情況尚可控，石三水就沒有過多關注，結果景鋒莫名其妙跑去給蘇末警示；後來又受邀去咖啡館說了些奇怪的話，最後更是在吳有志案子上幫着掃尾。

石三水有過擔憂，可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景鋒沒有調查蘇末的迹象，于是他開始在心裡犯嘀咕，難不成景鋒當初在火車上對蘇末一見鐘情？畢竟三十幾歲的孤家寡人，難保就春心萌動。

這會聽到景鋒這樣說，他恍然大悟，原來倆人十幾年前就有了交際，可看蘇末的樣子，似乎完全沒印象？石三水看向景鋒，等着他繼續講。

看石三水臉上有幾分好奇，景鋒突然有了傾述的欲望，這些事他不講，就再無人知曉了，“十五年前，我們說過兩次話……”

景鋒出生于冀省農家，家裡原先還過得去，後來老爹生病遇上個不靠譜的江湖郎中整癱瘓了，為了治病家裡的田地都給賣了，景鋒不想給人當佃農，跟着老鄉一起跑到津城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