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甯宮内,蕭遠甯等了許久,心裡早壓了一團火氣。
這宮裡的宮婢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怎麼說自己也是首輔家的公子,竟連一杯茶一枚果子也不端上來!
正在他煩躁之際,就聽殿外太監高聲宣喝道:“陛下駕到!皇後殿下駕到!”
陛下也來了?
蕭遠甯心下一驚,連忙查看自己穿戴是否得宜,随即挂起一個完美的微笑,以求給陛下留下好印象。
連瑜一進來就見一個不過二十的白衣男子向他行禮:“學生蕭遠甯參見陛下,參見皇後。”
以國子監學生身份行禮,這就是蕭遠甯的心機了。他想,這樣陛下肯定會詢問他是否在國子監上學,再考究他的學問。
蕭無咎倒是看穿了他這點心機,心裡冷笑一聲,長腿一邁,路過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而連瑜壓根沒在意他的話,随口賜了座,心裡在想——哥哥一身黑,弟弟一身白,這倆人cos黑白無常呢?
随口免了禮,蕭遠甯站直了身體,連瑜才仔細打量他。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這位“京城第一公子”便是走的這條路線。
隻見他面白如玉,五官是奶油小生的那種清秀精緻,頭上的發髻以一頂精巧的銀白色發冠束住,兩側帶有白色繡雲紋的發帶垂纓,身着雪色繡暗紋衣衫,腰間還配着同款純色玉佩。
這穿的确實是夠孝、啊不,夠俏的,有種賣身葬父的小白花既視感。
不過嘛,連瑜又看了看堪稱“女娲畢設”的蕭無咎,嗯,跟他哥一對比,這蕭遠甯頓時成了路人甲。
能當“京城第一公子”,這個蕭白花一定沒少請水軍刷票營銷!
連瑜笃定。
待衆人落座後,蕭無咎才問起蕭遠甯:“你找本宮有什麼事?”
頓了頓,蕭無咎狀似憂慮道:“可是本宮的父親或者金氏突然有什麼不好了?”
蕭遠甯一噎,沒想到蕭無咎開口就咒起父親母親來。
他忍着氣,端着笑容道:“兄長可真會開玩笑,父親母親身體都好着呢,臣弟來找您是因為兄長久未給家裡傳個消息,父親母親對您甚為挂念,特讓臣弟進宮探望。”
挂念?是巴不得他死了吧?
蕭無咎遺憾道:“本宮也十分挂念他們。”
嗯,挂念什麼時候可以吃上他倆的席。
一旁的連瑜咂摸出來點不對,這倆是兄弟嗎?仇人都沒這麼劍拔弩張。
就見蕭遠甯捂着胸口道:“臣弟也許久未見兄長了,說起來都是因為臣弟身子不好,一換季便要時不時病一場,兄長不會怪我吧?”
不等蕭無咎回答,又轉向連瑜道:“陛下,學生從前屢次欲入宮觐見兄長以及陛下,又唯恐帶着病體招緻兄長不悅,還望陛下您不要怪罪。”
連瑜:“……”
喜公公剛奉上的茶還沒喝呢,連瑜就感覺這真是一杯好茶,因為茶味已經沁入脾胃了。
他是看出來了,這倆哪是兄弟啊,說死對頭還差不多。
見蕭無咎一言不發,連瑜心道這家夥少言寡語的說不過這個蕭茶茶,于是便替他開口道:
"你這身子也太弱了,朕記得皇後十幾歲的時候就能提槍上戰場了,要朕來說,多鍛煉少管閑事,你這身子骨不就好了嘛?"
蕭遠甯:“……”
蕭遠甯的假面出現了一絲裂痕。
“陛下教誨的是,學生在國子監讀書,課業較多疏忽了武藝,這方面确實無法與能舞槍弄棒的兄長相比。”
連瑜不放過他:“朕記得去年有個大儒在宮宴上誇贊過皇後過目不忘,讀書天分極高,看來文采武功上你都要向你哥哥學習啊。”
看着兩人唇槍舌劍,一旁的蕭無咎眸色複雜,沒想到小皇帝還挺維護自己。
連瑜沒注意到那道異樣的視線,看着蕭遠甯吃癟的表情,他體驗到了杠精廖禦史的快樂。
蕭遠甯坐不下去了,對蕭無咎道:“後日父親的壽辰,兄長不會忘了吧?”
蕭無咎:“當然沒忘。”
“那臣弟就期待兄長給父親準備的壽禮了。”
蕭遠甯正要告退,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加了一句:
“可惜兄長身處後宮,隻能将壽禮送來家中,卻無法參加壽宴——”
話音未落,連瑜就搶話道:“誰說皇後不能參加?朕和皇後說好了,後日親自陪皇後去家中賀首輔的壽辰。”
蕭遠甯的假笑裂了,揣着一肚子氣出了宮。
“你真準備了壽禮?”
“臣何事和陛下說好了?”
兩人同時問道。
默了默,蕭無咎先回答,他一臉坦然道:“臣騙他的。”
“那你後天怎麼交差?你那個弟弟擺明了要看你笑話!”
連瑜想着不然日行一善,從自個兒庫房裡挑出一樣閑置的物件,給蕭無咎解圍。
正要開口就聽蕭無咎道:“臣自然有辦法。”
得,那他也不給他操這個心了!
連瑜也回了蕭無咎的問題:“那朕現在通知一聲,後日咱們一起過去。”
“……”
出了坤甯宮,連瑜問喜公公:“蕭無咎和他家裡人關系不好?”
“是不太和睦。”
喜公公思量了下,解釋:“皇後殿下的母親是宣武将軍府的大小姐,奴才聽說蕭首輔對将軍之女并不喜歡,成親幾月就納了金氏為妾,後來金氏生了蕭二公子,蕭首輔對母子倆更為寵愛。
沒過幾年皇後的母親抑郁而終,蕭首輔便将金氏扶了正,對皇後殿下的照看就更加……”
連瑜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這兄弟倆關系能好才怪。
吃了午飯,連瑜困意湧了上來。
喜公公伺候連瑜寬衣,待陛下入睡後,像隻貓一樣,動作極輕地退了下去。
小福子已在外殿跪了一個時辰,向他垂頭認錯道:“幹爹恕罪,兒子不中用,派的人好像被周全那厮發現了。”
“哦?”喜公公示意他繼續說。
“兒子找到負責盯梢的小金子的時候,發現人已經在井裡一天了,要不是那口井幹涸已久,小金子就成了水鬼了。”
喜公公哼了一聲:“是咱家小看周全了,沒想到他還是個狠角色,小金子受驚了,你給他補上醫藥費,錢從咱家賬上走。”
“至于周全那邊,”他眯了眯眼睛,“讓人稍微注意着就行,咱家諒他也起不了什麼風浪。
轉眼蕭首輔的五十大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