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恩生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餘懷之塞給她的假胡子貼鼻子下邊,“我必須得貼這個嗎?”
她的頭發被束成男子發髻,身上套了件男人衣服,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好她穿上不勒腰身,下擺不拖地。
餘懷之雙手背後走在前頭,“你太顯眼了。”
姜恩生嘿嘿一笑,“餘大人是在誇我貌若天仙,神似嫦娥?”
“你?”餘懷之嘴角一抽,嫌棄的眼神在姜恩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神似鵝。”
姜恩生氣急敗壞,攥起拳頭就要朝餘懷之背後錘。
“以下犯上該當何罪?”餘懷之猝然回眸。
一記警告的眼神讓她灰溜溜收起熊熊氣焰的小拳頭。
半個時辰後__
姜恩生敲了兩下門,裡面有一位婦人走出來,面色警惕,整個人神經緊繃,妥妥一副生人勿近的防備狀态。
“請問這裡是李長财家嗎?”餘懷之問。
婦人狐疑地點點頭,但抓着門闆的手依舊緊緊攥着,“你們是?”
姜恩生掏出腰牌,“這位是縣衙餘大人。”
“五個月前,你剛出世的孩子被人偷走了,有這回事嗎?”餘懷之緊跟着問道。
話音剛落,婦人立馬就繃不住了,眼睛瞬間紅了一圈,雙頰瘦的一點肉都沒有,她一手捂嘴,壓抑着難受輕聲抽泣,“兩位大人請随我來。”
五十平不到的小屋,半米寬的木窗,遮擋窗口的闆子是很多窄短的小木闆釘在一起,眼下才剛辰時,正是一天中亮堂的開始,但屋中昏暗不明,和傍晚酉時沒太大差别。
婦人掩面痛哭許久才平複心情,姜恩生一直在她身後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
“當時是我偷偷去上報給戶部,我家官人每每想起這事就打我一頓。”婦人用衣袖抹掉眼淚。
姜恩生氣得咬牙切齒,“為何?他為何打你?孩子丢了是你一個人的錯嗎?他就沒有責任嗎?憑什麼要拿你撒氣?!”
餘懷之冷靜自持,投去警示姜恩生的眼神也被對方忽略。
婦人見姜恩生如此氣憤,反倒還反過來安慰她,“我家官人覺得兩個大人都看不住一個孩子,嫌傳出去被别人笑話。”
“面子又不能當飯吃。”姜恩生非常不能理解。
婦人滿懷欣慰地拍拍姜恩生胳膊,“小夥子,你看起來是個正義的人,比戶部那些冷面官員實幹多了。”她釋懷地舒了一口氣,“反正時間也這麼久了,孩子能不能活還是一回事,我們夫妻二人也早不抱什麼希望了,你們如果願意查就接着查,要是查到了,還活着,我們肯定要,若是查不出來就算了。”
……
大清早就碰上這麼郁悶的事,煩的姜恩生走兩步就踹一腳牆。
“不是!”
姜恩生圓乎乎的小臉皺成一顆曬幹的冬棗,“什麼叫‘要是查出來死了,也别再專門跑一趟來告訴我們’?”
她氣得連着吐了好幾口悶氣,結果“噗嗤”一下,鼻子下邊貼着的假胡子給吹掉了。
餘懷之瞥見,偏過頭忍了許久才把翹起的嘴角壓下去。
姜恩生茫然地撿起胡子,拍拍上面的土,重新貼在上嘴唇上邊,“你笑就大大方方的笑!”
餘懷之已恢複平靜。
“很難理解嗎?”餘懷之走在前邊帶路。
姜恩生偏頭,“不難理解嗎?”
餘懷之:“你回想一下,剛才她開門時候的神情。”
姜恩生低着頭仔細回想,“剛開門的時候她一聽我們是來打聽孩子的,立馬就繃不住哭了,看起來也不像是裝的,所以——”
姜恩生偏頭看向餘懷之,“你的意思是,他們丢了孩子已經受過一次打擊了,如果查出來孩子已經沒命了,他們不想自己再受二次打擊?”
“嗯。”餘懷之目視前方,“孩子不見後,他們肯定四處找過,否則也不可能去報官。”
姜恩生接話道:“隻不過孩子太小,加上他們找的時間久了,漸漸就不抱太大希望。”她歎了口氣,“餘大人,你說剛出生的小孩,會跟這起碎屍案有關嗎?”
餘懷之吸了口涼氣,“不知道,不過……”
他側目,眼底閃過幾分欣慰,“這是你第一次喊我餘大人。”
從進衙門第一天起,姜恩生就沒正兒八經喚對過府裡任何一個人的官職,盡管林文忠多次糾正,她還是喚這個差役大哥,叫那位馬夫大爺,一身社會習性。
姜恩生挑了下眉,“我就是突然覺得,你還挺厲害的。”
餘懷之嘴角勾了下。
“這樣吧,你拜我為師。”姜恩生臉不紅心不跳提出建議。
餘懷之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