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被褥上,姜恩生立馬從被窩鑽出來,張開雙臂扭扭脖子擡擡腿,緩解這一夜來硬闆硌得渾身酸痛的肌肉。
她不是起早貪黑勤勞那一派的人,平日裡家中若無屍體縫補,她大概率都會在被窩磨蹭到太陽升起再起床。
運氣好的話,碰上陰天下雨,刮大風下雪,被窩和茅房大概就是她一整天的活動範圍。
姜恩生把被子疊好放在一邊,打算先去夥房吃兩口,等吃飽喝足餘大人再離開府上,她就叫夥夫和小厮一塊,幫她把餘大人房裡的小床給搬回來,然後再去街上買點耗子藥。
“阿嚏——!”
門外傳來一陣打噴嚏的聲音。
這聲兒昨天一整夜一直響個不停,她還當是自己做夢,夢裡有人打噴嚏呢。
姜恩生“砰”地一下拉開門,迎面就對上餘大人幽怨似的目光。
他鼻尖紅撲撲的,露在外面的手背也通紅一片。
雖然眼下已經開春,可昨日清晨剛下過一陣毛毛細雨,空氣又冷又濕,也沒比冬天暖和到哪去。
姜恩生一臉茫然跨過門檻,“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側身就要把門關上。
不等她關門,她抓在門框的手背就被男人一把覆上來。
姜恩生驚慌後撤,“你——?”
餘懷之鼻腔發出一陣悶哼,氣呼呼抓着她手腕把她帶進屋裡,随即迅速把門從裡頭反手關上。
姜恩生還沒反應過來,她兩隻手就被餘大人一手攥住,高高舉過她頭頂,摁在門闆上。
姜恩生幹幹一笑,“誰這麼不長眼,一大清早就惹着我們餘大人了?”
這笑在餘懷之看來,隻有心虛。
他嘴角動了下,低聲道:“你說呢?”
“我這剛睡醒,也沒機會惹到你吧?”
姜恩生擡眼偷瞄餘大人一眼,緊接着便理直氣壯道:“您就說是誰幹的,我撸起袖子這就去幫你教訓他一番!”
說完,姜恩生“阿嚏”打了個噴嚏。
她當然知道自己擱這裝瘋賣傻,可就眼下這情況,她知道也不能認啊!
萬一她說自己昨個兒夜裡是聽完他說的那些話,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頭亂成一團不會處理,餘大人笑話她怎麼辦?
再或者,萬一他又提起什麼以身相許那套說辭,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跟人成親,住在鶴雲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鐵籠子裡的兔子一般,一窩一窩的生孩子,那她還怎麼開鋪子給人縫補屍體啊!
再說昨天望月廬娶親,她看着在場的人,各個虛情假意,當時她心裡就想,有這功夫還不如在家蒙頭睡大覺來的舒服。
姜恩生思緒飄向遠方,緊接着一陣清脆的噴嚏聲把她拉回現實。
她本能擡頭對上餘大人的雙眼。
兩人四目相對的刹那,姜恩生忍不住咯咯大笑。
她笑聲清脆爽朗,如同初夏清晨雨後天晴的彩虹,讓人不受控住被她感染。
然後,
餘懷之也笑了起來。
他眸底勾着濃濃笑意,松開禁锢着姜恩生的雙手。
将她的兩隻手從頭頂放下之際,他抓着她腕骨并未徹底撒開,拇指指腹自然而然摩挲着那片肌膚輕輕揉着。
餘懷之滿腔溫柔,也有些無奈,“有人向你訴說愛意,總也要給人一個答複不是?你左右開弓四處躲閃,我必定會如今日這般堵在你門外,你當真想找人玩狼吃小羊的樂子嗎?”
“那你也要給我時間讓我想想。”
知道這事實在逃不掉,姜恩生低聲道。
餘懷之說行,然後松開捏着她腕骨的大掌。
姜恩生不禁舒了一口氣。
“今夜搬回去睡。”餘懷之軟聲催促道,“算我求你。”
一陣涼風吹向腦門。
姜恩生感覺自己就像被五彩霞光卷起來,肆意飄向人間的每一個角落,然後霞光告訴她,高高在上的餘大人拿出幾近求人的态度跟她說話。
她看着自己的被褥被餘大人摟在臂彎處抱走,不一會兒又折身把自己的小枕頭也拎過去,她就像是在做夢一樣,頭腦混脹眼花腳輕,身體裡的靈魂早就不知醉成了什麼模樣。
早飯已經準備好放在餘懷之屋裡,管家瞧自家大人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便忍不住開口說,“大人今日看起來心情格外好。”
餘懷之側眸掃了眼耷拉着腦袋悶聲喝粥的姑娘,大掌一揮,對管家道:“賞!”
管家快言快語領賞謝恩,“那鬥膽問大人一句,這賞賜,是因何而賞?”
姜恩生一下接一下往嘴裡塞包子。
餘懷之随意指指桌上的包子,“今日這包子做的不錯。”
姜恩生頓住,“……”
“今早這包子,是打街上包子鋪買的。”管家嘿嘿一笑,“而且大人您…好像還沒吃。”管家聲音越來越小,“怎麼會知道包子好吃?”
餘懷之倒是淡然,他朝姜恩生那邊揚揚下巴,“姜姑娘每日都隻吃三個,今日已經連續吃了八個。”
“咳——!”
姜恩生不知怎麼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坐在凳子上咳得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