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之連忙把筷子放在一邊,擡手拍拍她後背,“把嘴裡的東西吐了,張開嘴咳!”
姜恩生甩開他有一搭沒一搭敲拍後背的手,起身就沖了出去。
管家急急忙忙倒了碗水跟上去,“姜姑娘今日怎麼這般激動?!”
餘懷之坐在原處,望着故意走到門闆外,把自己完全擋住讓他看不見的身影,他垂眸輕笑:怪我。
沒一會兒,姜恩生通紅着臉走進來。
她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瞪着一臉無辜回望她的男子。
總覺得他今早說得這些話,都是在戲耍自己。
越這麼想,姜恩生就憋火。
她氣呼呼道,“好好吃飯,不許再說些戲弄人的話!”
餘懷之順從地點點頭。
待姜恩生坐下,他才偏頭耐心道,“恩生倒是說說,我說什麼戲弄你的話了?”
“今早一口氣吃八個包子的事?”餘懷之好心列舉出證據。
姜恩生氣得要跳腳。
她用力抓着筷子,恨不得把包子塞餘大人嘴裡,好讓他說不出話來。
看着小姑娘氣急敗壞的可愛樣子,餘懷之輕笑道,“好,不逗你了。”
他給她夾了一個包子,“吃包子。”
姜恩生:“……”
餘大人說話算話,真就沒再逗她,兩人安安靜靜吃完早飯。
姜恩生剛準備起身離席,就被餘大人叫住。
她回頭:“怎麼了?”
“昨日在望月廬,你為何要對商華說那些話?”
餘懷之緊跟着起身,一步步走到姜恩生身旁。
他比她高出足足兩頭還多一點,如此這般站在她身旁垂眸望着她,有種居高臨下般的壓迫感。
姜恩生抿了抿嘴,“你……你是因為酸還是…?”
餘懷之噗嗤笑了聲,“清晨那會兒,恩生果然是在裝糊塗。”
姜恩生:“……”
自以為聰明,結果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飯間說了不逗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總要說到做到,要有君子風範。
餘懷之說:“我想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商華雖沒有親手殺你爹,可從始至終,他與這件事都脫不了幹系。”
都說人死債消,可這殺父的債,就算要消,也得是商華死了才算抵消。
“我爹已經死了,雖然我很想手刃仇人為他報仇,可我爹說過,即便是再極端的壞人,也要給他一次改好的機會。”她不卑不亢,望着餘懷之。
有一刹那,餘懷之有種他擡頭仰視她的錯覺。
不,
不是錯覺。
姜恩生垂在身側不自覺攥成拳頭的小手忽然攥得不那麼緊,她聲音不輕不重,徐徐道來:“還有大人您也說過,破案講究證據,沒有證據就不可妄下斷言。”
“我沒有親眼看到過他殺人,也沒有找到他做壞事的證據,我也沒有因為他曾經救過我就迷了心智去信任他,我隻是覺得,有些事隻要還沒有到趕盡殺絕的地步,我們就有機會讓他及時收手,有句話不是說了嗎,回頭是岸。”
“而且,”姜恩生長呼一口氣,像是在壓制胸腔的悶氣,“冤冤相報何時了,也許他隻差一個變好的機會呢?”
可恩生,你不知道商華他背靠趙仲恒,在皇城司有多麼胡作非為。
你若知道他的為人,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半晌,餘懷之都沒說一句話。
姜恩生擰着眉頭,“是你問我我才說的。”她歪着腦袋打量餘懷之陰郁的臉,“怎麼我真聽話說了,你又這幅反應?”
餘懷之無奈歎了口氣,臉上那點陰沉也消散不少,“也就你知道怎麼氣我。”
姜恩生嘴角一勾,露出幾分邪笑。
她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餘大人這是……酸了?”
餘懷之作勢就要擡手敲她腦門,結果小姑娘腿腳麻溜,“呲溜”轉身就跑走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姜恩生急沖沖向前跑,“晌午飯不用準備我的!”
今日陽光明媚,少女腳步輕盈,歡快地奔跑在這座了無生氣的府院。
她的笑聲化作風,飄向庭院的每一個角落。
餘懷之目送她消失在府邸大門。
良久,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像是裹了蜜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