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不慌不忙起身,路過門口時留下一句“出去吃點東西。”
不等姜恩生回話,她人就被馬橋一掌推了過去,“快去啊!”
馬橋站在自己屋的窗口,望着人群中邁着小碎步跟上餘大人的姜姑娘,這才不禁松了口氣。
他拍拍自己胸脯,吐了口氣,道:“姜姑娘簡直要害死我。”
馬橋心裡萬分感慨那日管家跟他說的一堆話,否則自己現在還跟榆木腦袋似的,跟姜姑娘湊在一起這啊那啊的。
這麼一想,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怪不得前陣子他動不動就被餘大人踹,敢情是因為自己跟姜姑娘走太近了,大人吃味兒了!
馬橋滾到在床上翻來覆去,激動的完全睡不着。
第二天大概夜裡四更,馬橋就出去了。
因剛過上元節不久,石橋左右兩邊的河道上空還有來回扯拉的麻繩,繩上系挂着五顔六色的燈籠。
馬橋很早就把最靠近石橋拱頂的兩條麻繩扯斷,如此一來,他們在紅菱經過此處時,也不會被麻繩牽絆住腿腳,而且一邊少兩條也不算太明顯。
清晨街上漸漸開始熱鬧起來,姜恩生和餘懷之照前兩日那般,離開客棧去了街上。
兩人先在怡春院對面的茶樓喝了兩壺茶水。
半個時辰後,餘懷之起身離開,留姜恩生一人在此地喝茶聽曲。
因為心裡藏着事,大半天來,台子上唱了什麼曲兒,姜恩生一句都沒聽進去。
很快到了晌午,本就熱鬧不斷的怡春院更加喧鬧不已。
門外架起兩串比門樓還長的鞭炮,雜役點燃鞭炮,炮聲震耳欲聾,街上往來不斷的行人紛紛駐足圍觀。
很快炮聲戛然而止,燃放過後的炮灰團團飄蕩在空中,迷失了人的眼睛。
姜恩生立即從酒樓二層沖下樓去,兩手緊緊摟着揣在懷裡的牛血包,時刻等待時機沖出去。
在衆人歡呼聲中,怡春院裡走出一個身材佝偻矮小的龜奴,與龜奴一身灰色粗布衣截然相反,坐在他肩頭的女子婀娜多姿,一身血紅色長紗緩緩拖在身後,輕紗下黃裡透白的肌膚如同新生的小麥一般,尤其她摟在龜奴脖頸微微暴起的青筋,柔軟中帶着力量,讓圍觀者忍不住發出感慨。
彌漫在空中的炮灰漸漸消散,如同從畫裡走出來的妙齡女子由朦胧變得清晰可見。
她眼眸微垂,時而羞澀地擡眸掃一眼圍觀者,然後又迅速收回視線,如此讓不少男人抓心撓肝,恨不得自己去當女子座下的龜奴。
姜恩生看清楚了,被龜奴扛着的人,就是紅菱!
她眼眶忍不住一陣發酸。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晚兩天去醉春樓會怎麼樣,也不敢想當時如果自己沒有執拗地非要扒着櫃子看看頂部,沒有看到紅菱留給自己的那張字條會怎麼樣。
那她大概會突然找不到紅菱,然後紅菱漸漸随着時間從她世界裡消失。
雖然當初她提出要給紅菱贖身,紅菱當即就拒絕了她,可若紅菱真不想逃離醉春樓,又怎麼會給她留字條求救。
所以當她看到那張字條後,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第一時間騎馬要來錦繡城。
日光暴曬,可姜恩生卻感覺自己冷的發抖。
龜奴馱姑娘外出,本就是件令人矚目的事,可今日卻尤為備受關注。
龜奴舉步艱難,衆人推搡不止,半刻鐘才勉強走出十米的路。
姜恩生身骨瘦小,她彎着腰,專意從人腿擠着走,這樣總比硬生生跟人擠得要省事些。
怡春院派來開道的雜役很快将四周不由分說亂推亂擠的人遣到兩邊,如此龜奴才算能勉強正常走路。
眼瞧着隻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姜恩生趁機鑽了出去,“砰”地下撞到馱着紅菱的龜奴。
她沒使猛立,而是保留了些力道,僞裝成身後的人推搡的錯覺。
龜奴沒穩住,馱着紅菱連連踉跄後退好幾步,直到整個人撞在牆上,才勉強停下來。
不過好在馱在她肩頭的紅菱并沒有摔下來。
若外出伺候人的姑娘在還未進入客家大門前就雙腳沾地,客家是有理由拒絕這個人,并且向怡春院索要大筆賠款。
姜恩生倒地的瞬間,她捧着肚子、指縫捏着一根細小銀針的手立即用力紮破牛血包,血水瞬間浸濕身體,鮮血淌了一地,四周驟然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驚呼聲。
“我的孩子!”
姜恩生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滾。
她下半身被牛血包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臉部猙獰痛苦,呼喊蛇撕心裂肺,讓人不禁膽戰心驚,“我的孩子啊!”
紅菱隻聽聲音就認出了姜恩生,她再也裝不了柔弱嬌嫩,一雙眼疼惜地望着姜恩生,心口揪成一團,又酸又澀。
“诶呦——!誰來救救我的孩子啊!”
姜恩生忽然擡起手臂,用力仰天長嚎。
安靜如雞的人群中,紅菱看到橋頭那邊有人在悄無聲息地靠近。
忽然,
她明白了什麼。
紅菱從袖口掏出一錠金子丢在地上,金子滾落在姜恩生面前。
她道:“姑娘快拿了金子瞧郎中去吧!”
四周瞬間恢複紛紛議論聲,可姜恩生卻看到了紅菱眼底的緊張。
她這是讓她離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