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恩生在他面前站定,還未開口,那人便語氣笃定道,“你心有惑事。”
姜恩生瞥見他旁邊的大石頭,轉頭坐過去。
此時正巧有兩位手挽手,面色喜俏的姑娘路過。等人走開,姜恩生才輕笑了下。
她撇撇嘴,“這人高興和心事重重都寫在臉上了,若非您雙眼無光,必定也一眼就能瞧出不同吧?”
那人吭哧哼笑道:“你索性直說,我若非是個瞎子,就該能看出異樣。”
姜恩生意味深長點了下頭,“差不多就這意思吧。”
“罷了罷了!”那人長長歎息。
姜恩生卻拒絕就此作罷,“若我沒看錯的話,方才從前兩個巷子口開始,你就一直盯着我看。”
“不愧是年輕人,眼神的确好使。”
姜恩生繼續問道:“為何一直盯着我?”
“看着眼熟。”那人如實道,“你是近些時日總跟在衙門餘大人身後那個不顯山水的二皮匠吧?”
身邊!
姜恩生心裡暗暗糾正。
她又不是餘大人的手下,當初還是餘大人一顧茅廬請她來破案來的。
姜恩生心不在焉瞥了眼他腳邊的蔔卦陣盤,他從草鞋裡滑出來的一隻腳趾死死扣着陣盤一角,她本就皺着的眉心擰得更深了。
“這卦怎麼算?”姜恩生問道。
那人似料到了她會問卦,嘴角露出一抹明顯弧度,“我遠遠瞧着就覺得你是有緣人,這一卦算作我贈你的。”
姜恩生挑眉,“哪隻手?”
對方搖頭,示意她收回已經伸出的兩手,轉而扭頭看向街道另一方向。
街上人來人往好生熱鬧,不遠處的十字岔口時常有雜技團在賣力演出,好博得路人一笑,往他們碗裡丢兩塊銅闆。
“好生熱鬧。”那人感歎道。
姜恩生收回的手随意搭在膝蓋上,“熱鬧不好?”
“好也不好。”
姜恩生回頭,目光落在他深不可測的雙眼,“先生話裡有話?”
“姑娘是個聰明人。”他彎腰把鋪在地上的布單卷起來,作勢要走,“人越多就越熱鬧,越熱鬧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姜恩生眉心蹙起,“馬腳?”
她擡手欲要将人挽留,不料那人卻消失在了人群中。
“人多熱鬧?”
姜恩生怔怔望向未見卻已聞到的馬戲團歡呼聲。
衙門__
餘懷之忙完手頭上的事,大步走出案牍庫,出來左右環顧一周也不見姜恩生人影。
正巧林文忠路過,他把人叫住。
餘懷之還未開口,林文忠就先輕笑了下,“大人是想問姜姑娘?”
人家一副已經看得透透的表情望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掩飾什麼,眉眼不自覺舒展開來。
餘懷之說:是。
“約摸半個時辰之前吧,姜姑娘從後門出去了。”林文忠道。
餘懷之微微颔首,轉身欲要離開。
“大人!”林文忠叫住他。
餘懷之回頭。
林文忠扭頭瞧四周無人路過,便走過去。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恕下官多言,光大人您有這心思不行,得姜姑娘也明了,否則這……”
餘懷之垂眸輕笑。
他撇撇嘴,口氣中帶着幾分無奈,“你當我沒提過?”
林文忠怔住:“那姜姑娘的意思是?”
餘懷之欲言又止,林文忠倒吸一口氣,連同腳步也不自覺往後撤了兩步,“太過分了!她竟釣着您?”
别說眼下周圍無人,就是有人,餘懷之也并不在意什麼。隻是方才林文忠倒抽一口氣後的憤憤不平架勢,跟馬橋實在想象,他對馬橋影響身邊人的能力大為震驚。
林文忠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臉窘态慌忙跑開了。
餘懷之搖搖頭,轉頭回房裡換了件青色束腰長袍,然後從後門走了出去。
街上叫賣聲連綿不斷,炒栗子和糖葫蘆尤為大聲,剛出籠的包子冒着騰騰熱氣,餘懷之左右環視,在想着給姜恩生帶去什麼填肚子。
她膽大心細,聰明機靈,碎屍案最初,也是她提出香灰可保屍體久存。
事實證明,她說的沒有錯。
隻是昨天忙了一整夜,本打算今兒早收個結尾就帶她回府上稍作休整,結果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她就又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