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寺是皇家寺廟,晚些時候,我會派人把你安頓在廟裡住下。”皇上往旁邊瞥了一眼,有些無語,“……姜姑娘。”
姜恩生擡頭。
“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就入了懷之的眼?”皇上不解道。
姜恩生又耷拉下腦袋,“不知道。”
皇上:“哦。”
“他說我機靈,聰明。”姜恩生補充說。
皇上:“……”
皇上:“我沒發現。”
姜恩生嘴角抽了下,心裡嘀咕:你發沒發現跟我有什麼關系?
忽然想到什麼,姜恩生說:“草民心中有一疑問,想鬥膽問皇上一句。”
皇上挑眉,“允了。”
“夏日酷暑炎熱之際,城中百姓大多會結伴去往橋洞、山洞或者沿河邊的樹林這些地方避暑,可宮中盡是高牆,早前聽聞先皇會在閑暇之時攜後宮女眷到避暑山莊遊玩,皇上登基後可有去過避暑之地?”
她身體瘦小,此時癱坐在自己腳邊,毫無形象可言,更别提什麼禮儀之道。
可她不徐不疾,言語輕緩有理,整個人不卑不亢,素衣遮不住她由内而外散發的松弛,泛着較真的眸光又不失謹慎。
皇上說:“不曾。”
他還未立後,後宮各宮空缺,加上他剛登基不久,根基不穩,根本沒有心情去放松。
“那夏日炎熱,可忍受得了?”姜恩生話裡帶着幾分試,“就跟寒冬臘月有太監燒炭爐一樣,夏天應該也會有人專門制冰來給你降暑吧?”
皇上剛要開口說:這是自然。
“皇上是一國之君,斷不可能會有冬天凍手凍腳,夏天熱得不能沾凳得事出現。”
姜恩生語速稍快了些,她自己注意到了,可她停不下來,“若真如此,那些個吃國饷的貪官污員,早該一道聖旨株他們九族了!”
皇上恍然大悟,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套我話?”
他哼笑了聲,“告訴你也無妨,宮中确有冰井務。”
像是得知了一個很早之前就已經心有模棱兩可的答案,綠藻橫生的池塘,瞬間變得清澈見底。
姜恩生臉色平靜,沒有波動。
皇上眉心微蹙,“告知于你,你又不樂意。姜恩生,餘懷之餘大人知道你這麼麻煩嗎?”
“冰井務是趙丞相的人在掌管?”
姜恩生對上皇上揶揄調侃的眼睛。
皇上眼底的笑意瞬間僵住,警惕防備幾乎要把人冰凍起來。
“餘懷之告訴你的?”
姜恩生嘴角漸漸露出一抹微笑。
皇上頃刻間醒悟,自己入了她的套,“膽敢戲耍當今聖上,你可知該當何罪?”
姜恩生突然挺直腰闆,面朝皇上躬身跪拜,“草民懇求皇上派人徹查冰井務!”
“铛”地一聲,她前額找地,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響頭。
“去年秋後,皇上派餘大人到衙門調查城中碎屍案一案,其實不單單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案……”
接連不斷的死者出現,死因各不相同,死者年齡身高體重性别等皆無規律可尋,甚至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
皇上緊抓着座闆的手背冒出一層青筋,他幾乎全身顫抖,“休要信口開河!”
姜恩生将懷中缽盂雙手奉上,“不管皇上相信與否,草民手上的這個缽盂絕非一般,這是由一個不足半歲的嬰兒的頭顱打磨而成。”
她不管皇上接不接,直接将缽盂塞到他懷裡,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路兩邊的枯草上還有白霜,皇上您的指尖到現在還涼着,可您仔細感覺一下手上的這個東西,方才我塞到您掌心之時,您可感覺到冰涼?”
皇上如同拿着一丢不開的燙手山芋,适才姜恩生往他手上塞時,他吓都要吓個半死,哪裡還有心思感覺這東西的溫度。
“城中失蹤人口數量逐日增加,明面上發現屍體報官的死者家屬數值不足失蹤人口的千分之一,”姜恩生眼眶蒙上一層霧氣,“那些死者不是缺失心肺脾髒,就是軟骨組織,京城有個叫李長财的人,他剛出生的孩子被人偷走,至今下落不明,李長财埋怨他的夫人粗心大意,經常打罵夫人發洩。”
姜恩生目光緩緩落在皇上皇上手上的缽盂,“不知道皇上您此刻拿着的這個缽盂,會不會是李長财那剛出生不久的孩——”
皇上下意識跟着她的目光落在缽盂上。
接着,皇上手一抖,面色驚恐地将缽盂扔了出去。
姜恩生眼疾手快接住。
穩穩接住,姜恩生才松了口氣,“皇上在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