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餘懷之一身黑衣消失在長街盡頭。
楚霄霆坐在窗口,神色淡然擦拭着佩劍。
過了一會兒,他心滿意足打量擦拭幹淨的劍刃。
夜風拂過臉頰,楚霄霆收起劍,擡眸看了眼隻有稀寥幾人的街頭,然後一躍從窗口跳了下去。
一刻鐘後,楚霄霆和餘懷之在茶館斜對面的酒樓閣樓碰頭。
“來的路上可有碰見什麼人?”
餘懷之目不轉睛望着斜對面。
楚霄霆也沒放松警惕,右手緊攥劍柄,順着餘懷之的方向望去。
楚霄霆:“發生了何事?”
餘懷之餘光瞥一眼楚霄霆,順手從桌上抽出一支筷子,朝對面茶館一進門的右邊第二個窗口指去。
楚霄霆不以為意地看過去,卻看見了醉春樓的門房,春盡。
楚霄霆大為震驚,“那日他不是當場自盡了嗎?”
餘懷之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下,“還能是什麼,金蟬脫殼。”
楚霄霆咬牙切齒,“真是高明!”
餘懷之卻突然洩了氣,把筷子一丢,直接坐了下來。
楚霄霆愣住,“你這什麼意思?”
餘懷之閉上眼,右手指腹抵在桌面,輕輕來回摩挲。
忽地,餘懷之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睜開眼。
他黑眸冷厲嚴謹,“你盯門房。”
楚霄霆眼睛一緊,“你要去哪?”
“我知道他們在哪了。”
餘懷之俯身撤離桌邊,走兩步餘懷之又突然停下腳步。
他叮囑道:“不管他在茶館待多久,都在這跟他耗着。”
楚霄霆眉頭緊鎖,雖滿心疑惑,但還是爽快答應,“行!”
三刻鐘後__
餘懷之隻身一人,來到一座老宅子門前。
他站在門外,深深凝視面前的大門,然後緩緩上前兩步,擡手覆在門闆上。
指腹嶙峋,刻痕卻光滑和潤,即使這門闆已有很長年月,可餘懷之還是在指腹摩挲的刹那,找到幾分熟悉。
他敲敲門,裡面無人應答,便直接推門而入。
大門沒有鎖,推開的很輕易順利。
從正門望向院子,裡邊順左右兩側牆壁,依次擺放了很多切割打磨過的木頭。
進門後第一道遊廊頂柱,左側的柱壁上的雕刻,在昏暗燭光下,依然顯得那樣精緻優美;而右邊的柱壁外表,僅有一層粗略打磨過的痕迹。
餘懷之走到右邊柱壁旁,緩緩蹲下身來,将手中燭火湊近地面。
對面之上,有一層薄薄的木屑,是摩擦木闆掉落下來的細密碎屑。
他拿着燭火,順着柱壁一點點仔細端詳,發現朝向院中的這一面,下端有一片最新打磨過的痕迹。
餘懷之重新站起來,“胡大人?”
夜,靜悄悄。
月色朦胧又很快變得清亮。
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緩慢的腳步猶如一隻悠然飄動的小船,在夜幕之下,踏入深不見底的霧色深淵。
“胡大人?”餘懷之左右環顧,“餘瀚之子前來拜見!”
他的聲音回蕩在陰冷黑暗的老宅,危險悄然逼近。
餘懷之話音剛落,抵在脖頸的一道冰涼,藏匿在漆黑之中的猜測,瞬間浮現眼前。
餘懷之坦然自在,不緊不慢挪動腳步。
“不許動!”
餘懷之忽然笑了,“胡大人,您不記得我了麼?”
“我不認識你!”
胡青疑目光兇惡地盯着餘懷之後腦勺。
“先皇的禦前侍衛餘瀚,是我父親。”餘懷之手臂自然垂在身側,絲毫沒有要反抗的意思,“他在世時,交差之後常常到工匠處找你打磨些小玩意。”
說着,餘懷之手指一勾,将先前藏在袖口的桃木小葫蘆抓在手中。
胡青疑眉眼一眯,瞅準餘懷之細微動作的手,迅速将他手上東西搶了過來。
小葫蘆很精緻,底座刻有單一個“青”字,胡青疑隻一眼便能肯定,這東西的确出自他之手,因為他時常習慣把青字下面的月,少寫一橫。
胡青疑握着劍柄的手,不經意地松泛幾分。
他語氣依舊帶着濃厚的懷疑和警惕,“方才你說,你的父親在世之時,難道他…?”
“嗯。”餘懷之輕聲道:“胡叔父,您認出我了?”
他的一聲叔父,讓胡青疑有些恍惚。
胡青疑緩緩收起手上長劍。
察覺到抵在脖頸的冰涼刹那間拿開,餘懷之轉身面朝胡青疑,“胡叔父。”
胡青疑目不轉睛望着餘懷之的臉,良久,他嘴唇微微發顫,“你說你的父親他…?”
“是,已經離世是十多年了。”
餘懷之垂眸,目光落在他手中長劍,“這把劍,看着有些面熟。”
胡青疑忽然釋然地笑了,“老夫現在可以确定,你就是餘瀚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