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自始至終都不是一路人。
姜恩生于他而言,就像方才那道刺痛他眼睛的光。
她在他的世界裡短暫出現過,因為太過溫暖,因為他被冰凍的時間太久,所以那抹熹微的溫度,他記憶深刻。
真的清楚記得麼?
商華在心裡問自己。
其實他心裡明白,所謂的記憶太過籠統,他早早忘記,讓他記得的,隻有糖葫蘆、結了冰的寒冬、雪後傍晚的落日、和兒時荊條抽打在自己身上的疼痛。
隻有痛楚才真的刻苦銘心。
他眼底一片模糊,眼角染上沉甸甸的濕潤。
“餘大人!”
獄卒紛紛跪地行禮。
商華驟然一頓。
他慌忙擡手将眼角那抹濕潤抹掉。
再擡眼,那姑娘一步步從餘懷之身後走上前來。
他的目光蓦然從姑娘臉龐滑落至垂在身側的手上。
姜恩生兩手空空。
忽地,
他嘴角僵硬的笑意變成了釋然。
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想多要一點,再多要些那麼貪得無厭了。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不,
對他,已無往後。
“你還是來了。”
商華望着姜恩生的雙眼,嘴角閃過濃濃遺憾的滿足。
姜恩生在牢門外一丈的位置停下,“你想跟我說什麼?”
姜恩生瞥一眼她身旁礙事的男人,“我不想讓他聽見。”
姜恩生轉頭看向餘懷之。
隻一眼,餘懷之便明了姜恩生的意思。
他說:“我在門口等你。”
姜恩生點點頭,說好。
他們隻一個眼神,無需多言,就能明白對方的用意,商華看着,心底滿是羨慕。
他是會嫉妒,甚至忍不住憎恨的,但此時他已沒有了力氣。
餘懷之離開,但守在附近的獄卒并且挪動半分,依舊充滿警惕注視着牢裡的商華。
他看不到旁人,他眼裡隻有姜恩生一個人。
商華起身,走到牢門前,緩緩擡起雙手,攥住了牢門的木闆。
姜恩生眸底布滿高度警覺,她上下掃視商華,“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
商華笑笑,前額淩亂的碎發挂在他右眼睫上,随着他眨眼而有些顫動,“你已經來了,我怎可能再耍什麼花招?”
說完,他興許是不太滿意自己的回答,又重新說道:“即便我真想耍花招,也不會在你面前。”
“姜恩生。”
他輕聲道,“我不會拖你下水的。”
商華感覺自己的聲音好溫柔,就像掉落在雲朵上的彩虹,又軟又甜,他感覺他都快要醉了。
可眼前的姑娘,面色冷漠,眼神充滿疏離之意,又讓他感覺到心痛難忍。
商華雙膝一軟,直直跪倒在姜恩生面前。
姜恩生錯愕不已,腳步連連後退好幾步,“你幹什麼?!”
商華嘴角動了動,“我商華此生從不曾求人,今日有一事相求。”
他目光犀利,瞬間注意到姜恩生微動的嘴角。商華急言道:“你必須答應我!”
“憑什麼?”
姜恩生被他猝不及防的吼叫驚了下。
憑什麼?
商華心裡苦笑。
他也不知道,姜恩生憑什麼要答應他。
商華嘴角勾着一抹笃定,“因為你善良,因為我想見你最後你面,而你此時就出現在我面前。我不過是個即将被拉去斬首示衆的千古罪人,可你心軟了。”
“如果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會為我去做這件事,那麼這個人,一定是你。”
他滿腔笃定,姜恩生心裡非常憤怒不舒服。
她想反駁,想搶過獄卒的佩劍,幹脆的給商華一劍。
可是沒有意義,沒有分毫的必要,她不想再在這裡跟商華做些無畏的糾纏。
姜恩生壓下心中那個怒火,目不轉睛盯着他,“你說。”
商華嘴角露出一抹滿足。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