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之眼眶發酸,他忍着沒掉下眼淚,可層層霧氣讓他眼眶越來越脹,他快要看不清楚面前那盈盈在笑的姑娘的臉龐,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這姑娘就在他的身邊。
“姜恩生。”他嗓音沙啞哽咽。
姜恩生抿抿嘴,笑的很好看,“嗯?”
餘懷之感覺眼眶的水霧開始愈發沉甸,“你這是何意?”
“皇上的指婚還等兩年後才能公布,但我等不及了。”姜恩生坦坦蕩蕩,“與其裝大方叫那些個媒人上門為你牽姻緣,倒不如提前做實了鶴雲庭當家主母的身份,理直氣壯呵斥她們不許再無端生事,離間我們二人情意。”
話音剛落,姜恩生感覺到自己手背上有東西滴落,猝不及防的冰涼讓她心尖微微一顫。
她低頭看着右手虎口處,如同生出冰璃般的淚花,刹那間也紅了眼眶。
姜恩生擡頭,對上餘懷之微紅的眼睛。
“今日有我爹見證,我們倒也不算是名不正言不順。”姜恩生笑了聲,“我們是奉父母之命。”
她眉眼間的樂觀,直擊他胸膛的滾滾愛意。
餘懷之炙熱直接的目光,滾燙沁得她臉頰發熱。姜恩生轉身躲閃之際,她的細腰被人一把撈進懷裡。
餘大人熱烈的吻猝不及防落下,不容她拒絕,緊緊圈着的腰身也容不得半分後退。
她看到他眼底的傾略意味,看到他的霸道,他撕碎小心翼翼的皮囊後,富有男子氣概的雄風武力。
醇醉的一聲低啞“閉眼”,她醉倒在明媚夏日的山間。
殘留幾許的清醒,支撐着她,一個勁的在說“大不敬”“大不敬”,可換來的卻是他更加猛烈的愛意。
良久,餘懷之不舍地放過了她。
瞧她面色染着紅暈,他雙手捧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現在知道羞了?”
“誰害羞了?”姜恩生矢口否認,“若非男女力氣懸殊,今日我非要與你争個高低上下。”
“嶽父大人您瞧瞧她,都已是懷之媳婦了,還如此調皮嘴硬。”
餘懷之像姜茂德真的還活着一樣,面向他的墓碑,幼稚地跟大人告狀。
話音落下,他半蹲下身,一把将姜恩生抱起。刹那間,姜恩生就比餘懷之還高出半個身體。
餘懷之滿眼柔意,望着她說:“你高,我低。”
姜恩生被逗樂了,扭着身體從他懷裡跳下來。
她紅着臉說,“我知道啦。”
旁邊有兩個大石頭,是之前她與餘懷之一同來這裡時搬過來的,姜茂德的墓碑都從原本餘懷之用小石頭刻的,換成了現在這樣半人高的新墓碑,但這兩塊用來坐的石頭還一動沒動過。
姜恩生先走過去坐下,餘懷之随後跟着坐在她旁邊。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他望着兩人緊緊挨在一起的喜袍,眼底的喜悅被責任籠罩。
“你同我說實話,”餘懷之偏頭,目光認真地望着她純粹的眼睛,“你今日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因為,近日來外面的風言風語?”
趙仲恒一事漸漸落幕,起初他剛被砍頭後的兩月,街上議論的人還很多,越往後,議論的人也少了。
反倒是隔三差五戶部送屍體去姜家的姜恩生,成了閑聊之人的話題主角。有人提起她的身份,議論二皮匠整日裡與屍體打交道,身上陰氣重,跟她挨得近了不吉利。
不過他們礙于姜家門頭上有聖上親筆禦賜牌匾,即便議論也不敢過分言論,翻來覆去總是那麼幾句話,也變不出什麼花來。
這事上他們尋不來樂子,消停沒幾天,便有人注意到了,姜恩生每日縫補結束都要回鶴雲庭,第二日清早也從鶴雲庭出來,如此又有了新的内容開始編排她。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日住在男人府上。
姜恩生輕笑,“你每日那麼忙,還有空閑聽人說這個?”
看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餘懷之就更心疼了。
姜恩生說,“外面傳的那些話,是不大順耳,可我仔細想過,他們無非就是妒忌我,一個整天跟屍體打交道的人,背後一無強大母系做靠山,有個爹還死了,憑什麼我這樣的就可以攀上當今的首輔大人,他們家中貌似仙女的閨女卻攀不上你。”
“況且皇上賜婚的聖旨就在府上,皇上不過是礙于趙仲恒殘害無辜的事情牽扯甚廣,想讓我們等着過一兩年,此事漸漸淡出人們的生活後,再廣昭天下。”
她抿了抿嘴,眼底的堅定卻讓他久久挪不開眼。
“我知道餘大人心屬于我,也信你此生定不負我,所以外面的人說什麼,我一點都不在意。”姜恩生捏着餘懷之的手指在玩,“我隻是覺得,此事應該早些告訴我爹,讓他也跟着高興高興。”
城中的傳言他當然有所耳聞,于朝中大臣在茶樓議事時,常能聽到外面有路過的人在議論些不好聽的話。
其實在他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傳言時,就向皇上上奏,希望他與姜恩生的婚事能夠提前,但皇上很堅決,就是不同意。
他當然清楚,追溯下去,終究不過是姜恩生沒有一個強大的母系做靠山,若眼下大張旗鼓迎娶她,反倒會将她推向衆人的對立面。
路要一步一步往前走,以前走過的路,留下的腳印,都有它們存在的價值。
倒是侯夫人楚霄慧多次明示暗示,她可認姜恩生為義女,但此番捉拿趙仲恒一事,楚家在其擔着必不可少的分量,皇上已經開始着手分削楚家勢力,眼下他也不好再讓姜恩生蹚這一渾水。所以他婉拒了侯夫人的好意。
隻是他沒想到,他的辦法還沒想出來,姜恩生就已經找制衣坊做好了喜袍。
她永遠都這麼讓他出乎意料。
其實,她才是那個在空中自由灑脫飛翔的鳥兒,而他永遠都在追随她。
兩人在山上陪了姜茂德很久,一直到陽光不再熾熱,姜恩生才松口說下山。
隻不過,馬車并未朝着他們來時的方向返回。
“走錯了。”姜恩生糾正,“應該往那條路上去。”
餘懷之回眸,“帶你去個地方。”